現在還未至夜,天色才剛剛暗下來。
“可以嗎?”
美人抱著琴,漆黑的眸子閃著異樣的光,指尖搭在琴弦上與她視線相接。
餘祈衝小花魁搗蒜般點頭。
表示完全可以。
她們的相處實在溫馨自然。這種乾淨的交流,在樓中都頗有幾分格格不入。
琴弦撥動,她側耳安靜地聽著。
曲子悠揚又帶著些壓抑,邊聽邊忍不住聯想他如今的處境。
霽月清風的公子淪為檻花籠鶴,任人觀賞。
曲終。
餘祈都還沒來及回神。
就見那撫琴的美人唇角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曇花一現般很快被抹平痕跡。
稍縱即逝。
仿佛隻是錯覺一般。
“姑娘覺得可好?”
餘祈點頭,“好聽。”
她就是這麼淺顯的一個人。
哪怕知道小花魁是在籠絡她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淪陷其中。
可惡。
要被對方攻略下來了。
平日裡那麼疏離客套的人,現在撫著琴對著她笑,這種反差感的殺傷力真的超強。
反正她是難以抵抗住。
“淮竹以後不用顧忌我在,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她非常貼心地補充,“我很喜歡你的琴音。”
不雜亂,聽著舒服。
細細流水一般。
“我先去休息了,外麵的隔間有放茶水。”
餘祈想了想,事情都交代完了,她這才轉身進了裡間。
美人順著她的話,往軟榻那側的桌子看去。
上麵落著幾隻陶瓷的杯子。
那晚口渴隻是借口而已。
餘姑娘十分貼心,就連他沒提及夜裡睡得不好,軟榻也換了更適合他的尺寸。
是她本身比較細心溫和,還是格外關心他?
這份溫和,太不合乎尋常。
往日裡,就算是追求他心意的小姐,大多撐不了幾日就會原形畢露。
回想對方今日改了的稱呼。
美人心跳錯亂一拍,指尖搭在琴桌上,漆黑的眸子含著些彆樣的情緒。
女子大多都是薄情寡義,喜新厭舊。
今日見他歡喜,但並不會一直傾心於他。
最好的辦法,是讓對方一直沉迷在他身上,難以舍棄掉他。
這也是脫離花樓最快的機會。
可今夜沒有口渴的借口,他沒理由走錯床。
餘姑娘不舍得碰他。
他眉睫低了些,腦海裡構思著什麼,隨即指尖挑開腰間的香囊,趁著夜還沒徹底黑。
美人起身點亮了燭光。
黑色侵蝕四周,直到他的眼底逐漸隻剩下那躍動的燭光。
寂靜充斥在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
係帶被扯散,他再次來到少女床頭。
這次他的身上隻有腿側幾根細綿的長針,其餘危險的物件便沒有多帶了。
將指尖那細細的繩索鬆開。
香囊意料之中地落進裡側的床榻,床鋪上的少女完全沒有被這動靜打攪。
美人外衣未解,眉眼安靜,似乎是想將那香囊撿拾起來。
隻是他那鬆散的發絲隨著動作垂落。
一不小心就蹭在餘祈的手背。
被冰冰涼涼細碎的發絲觸碰,少女在睡夢中稍微掙紮了下。
但周圍並沒有危險的氣息。
因此也隻是象征性地皺了皺眉。
並沒有徹底醒來。
美人側坐在床榻上。
床往下凹了些,他思量許久,最終起身抬起指尖,去勾裡側香囊上細長的繩索。
隨著他的動作,不可避免衣裳蹭開在被褥上。
又是若即若離的氣息。
餘祈被發絲戳得實在難受。
床榻上絲絲縷縷好聞的味道,很快就順勢把人拉到了懷裡。
或許是她以往睡覺就有抱玩偶的習慣,又或許是懷裡的味道安心舒適。
以至於她完全沒意識到不對。
但好在壓製住玩偶,就沒有煩人的東西打攪她的睡眠。
被她禁錮在懷裡的美人睫毛微微顫抖,一貫清冷的臉上此刻像是覆著薄薄一層紅。
有些為難的抿住唇。
就這樣子算計餘姑娘。
很不合適。
他的心情沉浮,最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指尖扯開腰間的係帶,將自己一身弄得混亂。
又扯開了些領口。
布料被他弄得都皺了些許。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
被少女圈住腰際,哪怕有些陌生但他還是適應了下來。
窸窸窣窣的聲音。
擾得餘祈不滿地抬起手,壓製住那動靜的來源,將他指尖全然按住。
領口開著。
淡雅清洌的氣息緩慢飄來。
和床褥沾染上的味道一樣。
餘祈茫然尋著味道蹭了過去,冰冰涼涼的觸感,她心安理得地將臉落在來源處。
睡得更好了。
剛才的煩躁一掃而空。
被胡亂占著便宜的花魁此刻完全動彈不得,就連指尖都被按住。
如果要掙紮起來,勢必會弄醒對方。
他的耳垂緋紅得不像樣。
完全不像是平日裡那個頗具距離感的花魁。
有些抑製不住心口的頻率,距離太近,就連呼吸聲都不敢太重。
可屏息壓抑太久,他隻好堪堪側過頭閉上眸子,試圖忽視對方的存在。
明明想好要算計對方。
卻還是不可避免地覺得自己卑劣。
對方的心思單純,也表明了對他的心意,還願意為他贖身,也不強求於他。
看起來似乎一點都不介意他不堪的身份。
每一個舉動,都體貼細微。
他隻不過是花樓裡的落魄倌人,平日裡都是供人撫琴彈曲,消遣逗樂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