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晚上,秦霽突然病倒。柳媽媽隻以為是她日夜苦練累著了的緣故。今日放話容她歇上這一日,沒再過問。
眼下玉梅的事才是大事,噱頭早早放了出去,今夜的來客都比往常多上一半。
入夜後,哪怕帶了月事的花娘都得去樓裡招呼客人,出魚居裡的丫鬟和經過之人晃眼可見少了許多。
秦霽好不容易才熬到這時候,她解開李思言送的短匕握在手中,架著小丫鬟的脖子把人綁了起來。
明明拿刀的是她,可嚇得厲害的也是她,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害了無辜之人的性命。
月不甚明亮,周身團了一層黑雲,應景的涼風在院中穿梭。
秦霽鑽進了上次梅娘帶她躲進去的西麵牆縫裡。
出魚居到醉春樓後的偏門處是出不去的,客多的時候門反而守的更嚴。
她跑過一次,也吃到了教訓。
如今隻能在這處試上一試,院子隔壁走上一段便是沉魚閣,貴客留宿的地方。
沉魚閣外還有一道門,要容易過些,走過那扇,就等同於是逃出去了。
秦霽側身穿過漆□□仄的一段窄道,站到了月光能疏漏灑下的地方,麵前是一堵牆。
她在這處耽誤了許久,終於爬上牆頭,院子內先前細細的腳步聲變得紛雜,人顯然多了起來。
隨後就是一聲接一聲的傳,聲音有高有低。
“玉蘭跑了!”
“快找!,跑不了多遠。”
“再喊些人來!”
秦霽顧不得怕高,那些聲音像索命的厲鬼一般追在身後,眼一閉就跳了下去。
不遠便是沉魚閣,連著幾件上房,與出魚居一牆之隔,卻像差了一個人間。
曲溪水池環著蔥鬱假山,連著的廂房內燈火幢幢,雕花窗格外透出的暖光照亮廊下,一派雅貴之氣。
隻是尋不見一個好藏身的地方。
秦霽靠在牆下,眼瞧一邊側門處聚了幾個提燈,接著那些提燈就進了這邊分散開來。有兩個正沿著牆找了過來。
秦霽心一橫,理了理衣裳上的灰,往沉魚閣的廂房前走去。
找她的人應當不會往那邊湊。
她一想通,便朝那邊走了過去,動作堅定,足下生風。
並非出於勇敢,且正好與之相反,秦霽太害怕了。
她剛來那幾日身邊也有想逃跑的姑娘,但她們都被抓了回來,慘狀秦霽是見過的。
如今自己已被發現,鴇母知道她一直在騙人,下場隻會更慘。
絕對不要。
秦霽緩步到了沉魚閣邊上,從這裡到街上還隔著一道月洞門,那裡現在正站著二三小廝敘話。
她心急如焚,卻也隻能將腳步放的更慢。
正慢慢踱到進暗處,身後忽地有人小跑著靠近,停在她後頭,“姑娘,你去哪兒的?”
這聲音秦霽識的,是常守在那扇小門處的嬤嬤。
秦霽腳步一頓,又跑來了一個人與那嬤嬤站在一處,後背兩盞燈將她的影子投在身前。
黑壓壓,影綽綽。
她一動不動,後麵的人又催了一句。
“姑娘?”
秦霽兩隻交疊在腹前的手互相掐著指尖,一顆心快要跳出了胸口,她甚至覺得自己不如就死在此刻,好過回去受儘磋磨。
局麵僵持不過一息,身後兩人正要走到秦霽前麵查看時,穿著朱紅裙衫的月娘從廊下迎著秦霽的麵走了過來。
她瞥了她一眼,神色冷漠。
秦霽手掐得更緊了,腦袋裡瘋狂想著辦法,眼下隻有自己跟著回去再騙她們一次。
雖然荒謬,但隻有如此一試。
她咬住唇,正要回首之際,肩膀被月娘牢牢按住,秦霽抬眸,月娘依舊冷著一張臉,望的卻是她身後之人。
“你們在這兒吵什麼?楊老爺還等著我們姐妹呢。嬤嬤是要同我們一起?”
嬤嬤訕笑著答道:“是屋子裡的玉蘭姑娘不見了,我們來找。”
“不見了你們倒是去找啊,上這邊躲清閒來了,看我明日怎麼跟柳媽媽說。”
月娘拉著秦霽往廂房處走,待那兩人見不著影子後鬆開了她。
秦霽正待開口,月娘卻一把撇下她走開了,轉身時手輕輕掐了她一把。
秦霽站了一息才聽明白她小聲說的話。
“柳媽媽過來這邊了,不許提我。”
人聲似在變大,秦霽不敢多想,抬手推開了麵前這扇廂房的門。
這間的燈剛燃上不久,還沒人進來。
她合上門去牆邊找窗格,從東到西,最後仰頭才發現此處裝的是漏窗。
打不開。
廊上腳步聲頻頻,且越來越近,再出去是不可能的。
秦霽往屏風後頭走去,撩起重重紗簾進到裡頭,竟然隻有一張大床。秦霽正要往回退,房門吱呀一聲被從外推開。
她頓時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