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來說不是壞事呀!”梅兒再接再厲,“上個主簿不死的話,不就騰不出位子來你坐了麼?”
袁莊決定收起他剛出現一點苗頭的欣慰之色。
“後來呢?”秦薑問。
後來就都消停了,張氏一蹶不振,舉家遷離,謝氏則繼續在此生活了十幾年,直至現在謝蘅被殺,傳出冤魂索命的謠言。
“除了冤魂索命,奴婢想不出有彆的原因。”梅兒噘著嘴。
“我也想不出你除了起哄和裹亂,還有什麼彆的才能。”袁莊終於直抒胸臆。
神佛鬼怪皆是虛妄。
子不語亂力怪神。
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舊事重提,什麼冤魂索命不過是個噱頭。謝蘅的死,畢竟與陶氏的關係更大。
於是秦薑回到內宅,問呂椒娘,“我記得咱們剛來的時候,有好些個帖子相邀,你翻翻看,有無陶氏的。”
呂椒娘一通翻找,果然找到了陶氏的拜帖。秦薑道:“讓人回個信,就說我下午去陶府拜訪。”
椒娘應了剛要去,秦薑又改了主意,“……算了,明日上午再去吧。我實在是難受得緊,先歇歇。”
呂椒娘就要去練劍。
“娘子~”榻上傳來秦薑仿佛重症入體、快要斷氣的聲音,“來給為夫揉揉腰……”
“為夫的血崩之症又嚴重了……”
“若是我死了,你可千萬彆過於悲痛……”
“娘子你彆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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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開始下起雨來,天陰沉得緊,呂椒娘打開門窗,一股寒意襲入屋中,吹散了半室暖融的熏香。秦薑已經起身,自己穿好了便服,坐在菱花鏡前,迷迷糊糊地梳頭。
鏡中人鵝蛋的小臉,膚色白裡透著潤,暖玉似的粉盈盈一堆,烏雲秀發,未加雕飾,秋水遠山相得益彰。秦薑打了個哈欠,喝了杯熱茶,感覺手中一空,雕花木梳已被呂椒娘接過,繼續給自己梳起頭來。
很快一個男子發髻整齊盤好,唇紅齒白的少年郎笑道:“椒娘姐姐的手越來越巧了。”
呂椒娘傷春悲秋,“唉,手巧有什麼用,朝雲碧落第十二式還不是學不會。”
得,她開錯頭了。
“椒娘姐姐,我今日要去陶府,回來你有什麼要帶的東西?”她甜甜一笑,“胭脂?珠花?荷包?”
鏡子裡的椒娘:“除了那隻王八蛋的人頭,我彆無所求。”
秦薑:“……對了,我這些時日一直在忙,還沒出衙門看過。今番出門,也好看看我治下百姓。”
“嗯,好好看,要體恤蒼生。”呂椒娘道。
秦薑連連點頭,“姐姐說的是,做父母官嘛,一定要清廉賢明。”
“那是自然,多賢明一分,你就多安全一分。”
“這話何意?”
呂椒娘冷笑:“自古貪官,老天爺不收,我們行俠仗義之人也會取他狗頭!”
……
辰末時分,秦薑坐轎出衙,帶著長隨,沿著黃土路的街市去向陶府。
轎子晃晃悠悠,秦薑掀開轎簾一角,見茶肆販鋪已開,路旁不時蹲著走街的小販,各種各樣的叫賣吆喝不絕於耳,也有佩刀昂首穿行者,單人獨騎,或是三兩並行,與過往百姓神采截然不同。
不知轎子到了哪裡,一抬頭,微微雨絲之中,正巧見街旁廳堂打開,中有一人,一身月白衣衫,頎長挺拔,颯然而坐,為對麵之人凝息把脈,側顏清雋,氣質卓絕。
秦薑目光在其身上不由多停駐了兩秒,對方似有所感,轉頭向外,眼眸沉靜似潭,風清月明,如仙家氣度。
匆匆而過,驚鴻一瞥,秦薑掀簾的手指微僵,倉促間舉目上顧,見那不大的門楣上題著字——懸壺濟世。
她問轎外長隨,“那間藥鋪是誰開的?”
長隨王七答道:“哦,這家是新開的,掌櫃就是坐堂的蘇大夫,就他一個,不過醫術好,診金收的也不多,所以很受歡迎。”
秦薑道:“新來的大夫你也認得,你去過這家藥鋪?”
王七道:“不是,我就是去問過。那蘇大夫長得忒精神,我想把妹子嫁給他來著,他不要。”
“若論品貌,令妹與蘇大夫不甚相配。”秦薑委婉地點評,又問:“蘇大夫醫術如此精湛,想是從京師來的?”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王七撓撓頭,“有的說他以前是禦醫,還有的說他得了藥王真傳,要我說都是胡說八道,指不定是什麼江湖神醫……我妹子長得雖然一般,但乾活勤快,找婆娘嘛,就要找能乾活、能生養的……”
待一通“婆娘論”侃完,王七這才發現,轎簾已經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