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夫人不得丈夫歡心,這是陶府上下都知道的事。繼夫人實在是太冷淡,太木訥了,雖然模樣漂亮,卻絲毫學不會半分溫柔小意,連夫妻敦倫,都是公事公辦。屋外伺候的丫鬟們私下嘲笑,夫人連叫都不會叫,像條死魚一樣。
很快陶擎風便膩了她,依舊流連秦樓楚館,享受他的風流溫柔去了。
二房的中饋自先夫人死後,都執掌在幾個年紀大的妾手中,繼夫人來後,本當交給繼夫人接任,但妾室們明裡暗裡擠兌她,她本人似乎對後宅事務也沒什麼興趣,每日懨懨不樂,連對妾室們的明嘲暗諷都不願在意。直到一次丫鬟偷吃繼夫人的飯菜,換上了餿飯餿菜,繼夫人這才命她在院子裡從白天跪到下午,直跪到人暈倒被拖下去。
事後人們才發現,繼夫人有孕了。
說來可笑,陶擎風自少年時開始勤奮耕耘,女人無數,十幾年來卻連個蛋都沒有,一度被人指指點點,說他是個不中用的騾子。如今夫人有孕,他驚喜萬分,一連數日對著夫人開始溫存小意起來。
本以為繼夫人會開心,可當陶擎風留在家中時間長了,繼夫人卻更加鬱悶,甚至直接將他往外趕,“我這幾日胎象似不穩,你還是去西院宿吧。”
夫人的肚子爭氣,大起來像吹氣球一樣,才三個月就顯懷了,老夫人直念佛,說怕不是雙胎,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可有一次,陶擎風在外麵吃酒到深夜,回來後卻在屋內踢桌子摔茶盞,還打了夫人一巴掌,掌痕過了好些天才消退。
夫人在屋裡,高聲說了句,“那又怎樣!我本就不願嫁你,是你家逼娶!”
回應的是驚天動地的桌椅砸倒之聲。
那夜甚至驚動了另外幾房,吵吵嚷嚷,鬨到後半夜,讓人好不得安寧。
滿院子的姬妾都在背後紮繼夫人小人,都說以前少爺還得閒回來幾日,現在乾脆日夜在外鬼混,連家都不回了。
繼夫人夫人過了孕吐期,卻還是越來越瘦,仿佛肚子裡不是個胎兒,而是個吸人精血的小怪物,將母親的精氣神一並吸走,肚子卻大,身子越瘦。但忽有一日,不知從哪兒有流言說,繼夫人懷的根本不是陶擎風的孩子,是不知道哪兒來的野種。
證據就是那肚子,大得不符合月份。據不知哪個問診的大夫說,胎兒明明已經五個月了。
可是他們成婚才三個月啊。
這麼說來,陶擎風依舊是個騾子。
有時候繼夫人會把把自己關在屋中,獨自寫著什麼,一邊寫一邊哭,一邊哭一邊燒,好端端的紙被淚水浸濕了,又被火燒成了灰。
一日聽牆根的丫鬟覺著屋裡聲音不對,撞進門去,發現繼夫人正拿著簪子,在手腕上劃出一道道血痕,而手臂上深深淺淺,不知何時早就被劃的傷疤縱橫。
丫鬟嚇得大叫,自此之後再不敢讓她單獨帶在屋中。
繼夫人懷胎五月——興許是七個月——時,被遣回了娘家。原因是老夫人再也沒法欺騙自己,說媳婦肚裡是雙胎——好多大夫都來瞧過,明明隻有一胎。
為了表達對兒子的愧疚,老夫人又往陶擎風屋裡塞了幾個通房,不過這都不重要,反正他也不回家。
而我——雙雁姑娘,最有期望成為少爺第十二個妾的妙齡美貌少女,自詡溫柔鄉解語花的色藝雙絕、才色兼備、古往不輸西施南子、今來更比江湖美人榜首蕭盼月小一歲的青春佳人,在內宅明爭暗鬥中一個不慎,成為了跟隨繼夫人被發配回娘家的倒黴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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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世家後宅八卦秘辛可沒什麼機會多聽,秦薑聽得一字不落、聚精會神。
“後來呢?”她追問。
雙雁歎了口氣,“謝家那過的,才是糟心日子呢。”
謝蘅不讓她在屋裡伺候,她隻得每日待在耳房,吃喝是不短,卻也三餐都是豆腐白菜。原來謝蘅的娘家對她並不算好,爹娘早已作古,聽說以前有太夫人,也就是謝蘅的祖母在,吃住都在祖母那園,並沒有人敢虧待她。但兩年前太夫人仙去,大房搬進了主屋,謝蘅隻能搬出去,回到爹娘曾居住的園子。
而這個園子,聽說鬨鬼。
雙雁在這裡住不慣、吃不慣,兼夜夜聽見主母哭泣,感覺自己快要精神恍惚了。
“不讓奴婢進屋也好,奴婢真不敢去。”雙雁心有餘悸,“那屋子不知怎的,奴婢進去就覺得陰森,繼夫人不梳髻、不開窗,日日穿得素白,像是戴孝似的,瘦得皮包骨,那肚子居然還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