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願有人感你所感(2 / 2)

“真是個可憐的故事。”陌玉緋淡漠回應,似乎覺得不妥,又詢問道,“後來呢?”

可憐?慕瑾第一次聽到故事可憐這種說法。

後來,稚子親手將她埋葬,在山間與野獸為伍,茹毛飲血,在他習慣這樣的生活後,被人找到,懵懂地成為前朝遺孤,背負命運枷鎖。

有時候他也會認為自己不過是一枚棋子,可有可無。

慕瑾緩慢閉眼,聲音疲倦:“後來,她的幼子也隨她一同去了。”

陌玉緋微微驚訝,她還以為慕瑾是故事裡的主人公。

“可惜了。”

“什麼?”慕瑾睜眼,一節青紗覆蓋了他的眉眼,朦朧的火光中,身側傳來溫熱的觸感。

陌玉緋猶疑著將衣裳的布料塞進慕瑾手心,發絲從指間劃過,她生起了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私心:“衣物和首飾是蘇娘子給的,她或許知道那人的消息。”

作為律師,她不應該向無關人員透露案件信息,以及……嫌疑人信息。

蘇娘子,看似無害,但總有些異常,不得不讓她納入名單,細細思量。

慕瑾沉默,手指動了動,終究沒拂開麵上的青衫。

晚風卷起火焰,劈啪作響的暗夜裡,二人各守著規矩,不曾挨到一絲一毫。鼻尖是清淡青草香,或許是不小心沾染的,但也意外和順,輕易地安撫人心,他本該借此入眠,卻終究睡不著。

朦朧的輕紗外,女子放鬆身體靠著樹乾,眼瞼微閉,碎發下的傷疤突兀顯眼,縱使在溫暖火光下,依舊顯得冷漠薄情。

大概隻有了解她的人,才知道她有多麼心軟,隻要示弱便可輕易獲得對方的關注,慕瑾捏了捏手心的布料,再次警告自己。

這可是他要殺的人啊,他可是刺客,並不是對方眼中軟弱無害的書生。

翌日,幾人下山。山下百姓害怕衙差,有所保留,昨日除了那男子,其餘人並未見過她,或許不會那麼戒備。

然而出乎陌玉緋意料,隻要她接近,村民便避之不及,齊齊沉默。他們不趕人,但同樣不回答她提出的問題。

無奈,她隻好跟隨著百姓,沉默地幫忙搬出需要晾曬的豆子,蔬菜。

其餘幾人也跟著她的動作,幫忙做起了農活。

姑娘羅裙蹭上灰塵,老仵作拄著紫竹拐杖靠在木架旁,嘀嘀咕咕,有些看不下去,他瘸著腿,氣性大了,一步一步,也動起手來。

小山鋪成平地,他們看在眼裡,有人動搖,可才走出一步,便被家中人拉住了臂膀,半晌搖搖頭轉身繼續忙自己的事。

依舊無動於衷。

溪水下遊,避開人的陌玉緋雙手捧起流水清洗,身側的慕瑾幫她提起拖地的衣擺,此舉在這個時代多少有些冒犯,但陌玉緋並未反感,相反甚覺得他貼心,通曉事理。

突兀間一道童音響起,宛若山間流水,清澈童真。

“阿姊,你真好,像卯哥哥一樣好。”

陌玉緋側身,遮住嚇人的傷口,偏頭看見梳著小辮子的丫頭。

小丫頭蹦蹦跳跳戲水玩耍。

“卯哥哥是誰?”

她偏頭想了想,繼續踢水:“是和阿姊穿的一樣的人。”

詞不達意,但陌玉緋還是明白了,村民耕織為業,大多穿的是短衣,並不會穿長袍羅裙。小丫頭口中的卯哥哥,應該是那個曾進山借宿的書生。

“好在哪?”

“卯哥哥,也會像阿姊一樣,幫叔叔伯伯曬豆子,但是阿爹阿娘不喜歡他。”說到這,小姑娘失落地坐在石頭上發呆。

陌玉緋從水中拾起一塊漂亮的石頭遞給她,小丫頭立刻喜笑顏開。

“為何不喜?”

“他總說山上的井裡,每到晚上就有人哭,讓伯伯們隨他去救人。”

“伯伯們……去了嗎?”

“去了。”

“後來呢?”

小丫頭晃著腳,天真無邪:“伯伯們回來後說卯哥哥要離開了,讓我不要去山上找他。”

“阿姊,井裡真的有人哭嗎?”

陌玉緋綁好木架,起身將小姑娘抱離水邊,她望著悠悠清流,心頭空空。

“沒有。”

“哦。”小姑娘不死心,“那為什麼卯哥哥說有人哭。”

“許是風拂過井的聲音。”陌玉緋眸色黯淡,她仰頭,風穿過發絲。

“他……聽錯了。”

人性險惡,總經不起考驗,隻讀聖賢書的書生又懂得什麼,陌玉緋看向彎腰逗小姑娘的慕瑾,難得勸告:“日後,莫要離我太遠。”

慕瑾起身抱起小姑娘,握住陌玉緋伸出的手,眉眼彎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