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道人影唰唰躍下,在牆角一滾順勢站起。
為首之人身段玲瓏,渾身緊緊包裹在夜行衣中,右胯掛一竹筒。她動作迅疾如電,宛如竹林中穿行的毒蛇,一個呼吸間人已到逢青卓麵前,雙刃凝著寒光,朝他胸口刺下。
“鏗!”
燕將軍橫踏一步,虎頭大刀吞掉這一擊,刀上鐵環嗡嗡作響。
她被震退一步,旋身再刺,刀刀奔著要人命來。
二人打鬥間,火星在水榭中亂跳,宣醇從地上爬起來,失聲大喊。
“彩火呢!放彩火啊!”
小月亮回過神,慌忙從口袋中掏出竹筒。
餘下刺客見狀傾身襲來,全部將矛頭對準她,頓時黑影如鬼魅,死死咬住不放。
小月亮到底年幼,雖說有護衛幫忙,但自身武力稍欠,急得滿頭大汗卻依舊沒找到機會點燃。
宣醇趁機帶幾個蠱童跑回院子,將養的毒物一一放出。
院內立刻響起蛇群吐信子的聲音、毒蜂聚眾振翅聲、毒蟾蹦跳時的蛙鳴聲、蠍子密密麻麻的行走聲……
它們如同潮水般,將水榭牢牢圍住,並不斷前進。
有個刺客眼中閃過恐懼,一時顧忌分了神,被護衛砍中一刀。骨頭斷裂,傷口血如泉湧,胳膊由絲絲皮肉連著,刀不知道飛哪兒去了,他慘叫著倒在地上。
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毒物們興奮極了,前仆後繼地趕過來,搶著吞沒他。
一連串慘叫聲刺破夜空,他竟然就這麼活生生的被咬死了……
恐懼像是風一般瞬間傳染了整個隊伍,刺客的氣勢衰減大半,接連有人受傷。毒物伺機一躍而上,一口咬在他的腰上、腿上、脖子上……
為首之人再次被擊退,眸中閃過誓不罷休的寒光,沉聲冷喝:“暫退!”
刺客們紛紛後躍,退至高牆上。
小月亮終於找到機會燃放彩火,嘭的一聲天空炸開一朵黃紅色的彩火。
那一瞬間,炸開的火光將後院照的大亮,為首之人的容貌也清晰可見。
她五官豔麗如荼靡,臉上還沾著點血跡,眼角描紅,好似一朵長在屍山血海的芍藥花。
逢青卓眼力不差,一眼就見到了她鬢邊的白花,惋惜道:“姑娘這般年紀,應該嫁人了吧?”
百裡念鄉踮腳落在牆上,咬著一縷發絲,媚眼如絲:“妾身百裡念鄉,夫郎新喪,妾身閨中孤寂難耐,聽聞王孫君子謙謙,定然不會讓妾身一個人輾轉反側深夜難眠吧?”
“呔!可恥賊人,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東西,王孫豈是你能肖想的?”燕將軍氣憤橫刀,眼見著要踏步而起。
百裡念鄉扶了扶耳鬢白花,故意激怒他:“昔日吳太子醉眠花樓,隻觀容顏,未問出身,妾身為何不能效仿花魁陸七娘自薦枕席呢?”
“你——”
這份豔名足足冤了吳太子二十餘年,若不是尹朝刻意設計,懷著王孫的太子妃又怎會親眼目睹夫郎與彆的女人在自己床上廝混,氣急早產!?
燕將軍氣的要炸了,當即便要衝出去。
逢青卓伸手攔住他,微微一笑:“尹朝想再送吳地一場豔事嗎?”
“王孫若是首肯,有何不可?”
逢青卓端詳她片刻,緩緩搖頭:“姑娘上庭尖狹低陷,為卑賤之相,克親克夫。這般凶險劇毒的麵容,在下無福消受。”
克夫?
鄭祁韓渾身是血的臉龐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從收殮他屍身開始壓抑的恨意頃刻如洪水奔湧而出,百裡念鄉的恨意如同實質般從眼中流出:“逢青卓,你以為仗著這些毒物就贏了嗎!?”
她獰笑著高聲發令:“打開竹筒!”
刺客們目光頓時堅毅,摘下腰間竹筒,翻轉手腕,將裡麵的水從頭澆在身上。
百裡念鄉的頭發被澆濕,沾在雪白的臉上。
竹筒落地的聲音此起彼伏,她抽出雙刃,眸光中帶著必死的信念。
“還有一刻鐘,殺!”
“殺!”
刺客們被死念激發,紛紛加入戰場。
原本蠢蠢欲動的毒物在靠近他們的一瞬間立刻四散,生怕沾染到一點,仿佛他們才是什麼劇毒的東西。
蠱童們怎麼指揮都不聽,眼見沒了毒物幫忙,護衛們被刺客打的節節敗退,他們急得都要哭了。
小月亮吸了吸鼻子,臉色大變:“是雄黃!”
古時世人以雄黃避五毒,現在所有毒物都被克的死死的,躲在牆角瑟瑟發抖。
燕將軍聽到了臉色一變:“彩火已放,你們不怕死嗎?”
百裡念鄉勾唇一笑,手握雙刃狠戾劈下,嗓音甜的不像話:“有吳王孫陪著,妾身死而無憾。”
哀兵必勝,現在關鍵就是時間。
燕將軍分神拉了把險被波及的小月亮,往外一推:“沒你們的事了,快躲好!”
“可——”
“回神!要死了!”
原本躲在角落裡的宣醇一把拉起她,拎著刀將其他陷在混亂中的蠱童通通往後院的方向踢。
刺客早被百裡念鄉告知毋需與他們糾纏,免得失手殺了人招來古茶村的報複,轉頭加入了圍殺逢青卓的戰場中。
“大人,你還有空擔心彆人呀?我的刀可是和我人一樣——”百裡念鄉趁機一刀劃破燕將軍衣裳,順勢落到欄杆上躲開他的虎頭大刀,麵上帶著嗜血的笑容:“有劇毒哦。”
燕將軍分神去瞧衣服破口,被她抓住破綻再次襲來,慌忙抬起大刀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