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指揮使!”
陳照月回過頭,看向從門口進來的卉羅司衛白桑:“什麼事?”
白桑道:“有人在正平坊一處湖邊,發現了死去的穀家大管家穀維和他所駕駛的馬車,但馬車裡並沒有人。”
陳照月聞言立刻拿起金狻大刀,一麵往外走一麵問:“刑部的人過去了嗎?”
白桑跟在她後麵:“屬下著人去通知了,也吩咐人請巡檢司幫忙維護現場,封鎖消息。”
陳照月與她騎上門口安排好的馬,出了內城,往正平坊去。
正平坊緊鄰內城,水道從此穿過,發現穀維的地方在一片林子後麵。湖主人本想轉手賣出,但今年發運司切斷了水道對外供水,沒人肯買,就閒置了起來,打算過完冬再乾點彆的營生。
發現屍身的是周圍幾個來湖中偷撈黃鱔的貨郎,刑部員外郎賀采詞安排人去詢問他們,自己用布巾蒙麵,下到淤泥邊上看情況。
趙仵作已經粗略看過,穀維的屍身放在擔架上,由塊白布蓋著。
陳照月和巡檢司的人打了招呼,接過布巾也下去。
“賀大人,怎麼樣?”
泥淖中的沼氣直衝天靈蓋,賀采詞臉色不大好:“仵作說死了十幾天了。”
陳照月拿刀尖挑開白布一角,皺起了眉頭。
無他,穀維死的太奇怪了。
好似全身的血肉都被人吸乾了,皺巴巴的貼在骨頭上,十指如乾柴,眼眶空空的,眼珠子和乾掉的腦子掉在頭骨中,像個頭骨鈴鐺。
賀采詞歎了口氣:“你也看見了,這肯定不是尋常的案子,要破案極其有難度。”
陳照月放下白布:“他的死不重要,關鍵是找到馬車中的另一個人。”
恰在這時,有人跑來道:“賀大人、陳指揮使,湖邊一處蘆葦從中發現了一串腳印,九寸長。趙仵作讓我轉告您,若是女子,身長約五尺六,年紀在二十左右;若是男子要再矮些,五尺四左右,年紀約莫十五。”
賀采詞應道:“知道了,讓人把屍體抬回衙門,順道喊大理寺的人來。”
“不必,我已經來了。”
一道冰冷的男聲從他們身後響起,二人回首望去。
說話的是個年輕男子,他穿著身玄色繡大雁衣袍,袖滾金浪,頭戴玄金冠,五官如刀削般棱角分明。但最引人注意的還是眼睛,一點如漆,瞧著誰都是一股公事公辦的味道,涼薄至極。
陳照月沒見過他,賀采詞先一步上前:“這不是應少卿嗎,前幾日聽說您升任大理寺右治獄還沒來得及恭賀您呢。”
陳照月也朝他見禮。
大理寺少卿是四品,卉羅司級彆同步馬軍,指揮使一職才五品。
應常懷接過尹征遞來的布巾係上,隻看了一眼屍身:“他中蠱了。”
“什麼!?中蠱?”
賀采詞反應極大,頓時驚叫後退幾步。
陳照月也下意識地要走,但見應常懷態度平平,不願露怯,生生壓製住了拔腿的念頭。
應常懷看了陳照月一眼,順勢對賀采詞道:“人都死那麼久了,蠱蟲自然也死了。”
賀采詞這才鬆了口氣,但想了件事又猛地提起來:“這是什麼意思,是蠱師救走了馬車中的另一個人嗎?”
應常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為什麼不能是這個蠱師就在馬車中呢?”
“殺人滅口?”
應常懷轉向陳照月:“陳指揮使說呢?”
陳照月知道的比賀采詞要多,如今情形結合暗牢中少年的衣物,無疑指向了一個方向——在與穀家的對峙中,這位蠱師處於弱勢,甚至可能被監禁多年。
她斟酌措辭:“有可能,但也該是死者想要殺蠱師,當然也不排除是這位蠱師在被運送的途中抓住了機會,殺死了死者。”
應常懷又仔細審視了一遍,最後瞧向賀采詞:“這事你管不了,得上報到嚴尚書處,由他拿決定。”
賀采詞點頭稱是。
應常懷扔掉碰過白巾的帕子,手收回袖子,轉身離開。
陳照月望著他的背影,問道:“賀大人,這位應少卿有什麼來曆嗎?”
連蠱都懂。
賀采詞比她多混八年,知道的自然比她多,輕笑一聲:“陳指揮使,你可知道他的應字,是哪個應?”
賀采詞又是豔羨又是不甘的歎息道:“應遙祝的應啊!”
有這麼一個姐姐,他的前程又能差到哪裡去呢?
賀采詞說罷,搖著頭走開了。
陳照月喃喃道:“怪不得。”
與此兩坊之隔的正武坊,小果用厚布巾包著藥罐倒出一碗苦澀的藥,捏著鼻子趁熱送進屋子。
宣止盈將另一家空出來的屋子騰給青年住,正在給他擦臉。臉上的汙垢被擦乾淨,露出了一長風流俊逸的臉。
小果把藥碗放到床邊:“周姐姐,藥好了。”
宣止盈去搖醒床上的人,小果忙阻止她:“藥這麼燙,他起來也喝不了啊,不如讓他多睡會兒,藥涼了再叫。”
“等會兒誰叫?”
“我……我要回去做竹環替他還藥錢。”
宣止盈:“……”
她沒事乾嗎?白今紓手裡買過的題就隻有題,答案還沒找全,後天卉羅司就要招人了。
“借貸有息,你要不跟今紓說說,把他搬回你家,每日少五十文銅錢。”
昨夜替青年請完大夫,小果一力承擔他的花費,當然,是朝宣止盈借的。
小果皺著眉:“姐姐說了不要隨便撿不認識的,萬一撿個壞人小命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