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采詞衝她感激一笑,追上消失在垂拱門的二人,繼續賣力表演。
“應少卿,彆往後堂走啊!”
“應少卿,彆走左邊,杜侍郎不在左邊!”
“應少卿……”
嚴高唐受棍刑臥病在床,刑部如今管事的是刑部侍郎杜蘅青。
他正在後堂中翻看各地送上來的案卷,聽見賀采詞在外叫嚷,微微皺起眉。
緊接著,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不等他抬頭,來人一腳踹開門。
光線瞬間傾瀉入室,刺得杜蘅青有些睜不開眼,一時看不清他的麵容。
應常懷抖了抖袖子,又是那個姿儀萬千的冷淡公子了。
“杜侍郎。”
杜蘅青總算看清了,哎呦一聲站起來:“這不是應少卿嗎?大清早怎麼火氣這麼大,來來來,先喝口茶。”
他揭開剛注熱水的茶壺,裡麵茶葉皺巴巴一團,還沒有泡開。
杜蘅青謙然一笑:“坐會兒,茶還沒好。”
應常懷性子雖狂卻不傲,杜蘅青笑臉相迎,他收了勁勢施施然落座。
報了一路方位的賀采詞姍姍來遲,扶住門框,喘氣不止:“杜、杜侍郎……”
杜蘅青頓時變了張臉,冷的嚇人:“喊什麼喊!?這麼點事都辦不好,蠢貨!”
賀采詞被罵的羞愧難當,低頭稱是。
“還不快滾下去!”
賀采詞如言退下。
杜蘅青熱切地招呼他:“應少卿有何貴乾呀?”
他心裡清楚應常懷所來為何,蠱師案如此重大,刑部打發個六品過去是不夠意思,可他不到四十歲,還沒打算為國捐軀呢。
他不去,另一個侍郎自然也不願意,往下幾個郎中是他們心腹,也不舍得,那便再往下理,選了個沒靠山沒背景的賀采詞獻祭。
借口都已經想好了,就說歲末各州考核政績,梳理案卷,實在分不出人手。
陛下要是生氣,也輪不上他死,主審的是大理寺,真論罪背鍋的也該是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關他刑部侍郎什麼事。
杜蘅青把說法翻來覆去的回顧一遍,自信應常懷找不出任何破綻。
應常懷早知道這隻老狐狸變臉一絕,欺下媚上,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他坐的筆直,淡淡道:“杜侍郎,昨夜天悅閣起火,後湖驚現一具乾屍,死狀與蠱師案受害者如出一轍,你可知曉?”
杜蘅青適時露出些驚訝:“啊……下麵人怎麼辦事的,這麼重要的細節都不提,我還以為是尋常案件呢。”
他微微皺起眉頭,臉上好似有怒容。
應常懷又道:“此番貿然拜訪杜侍郎,便是要您跟我去一趟殮房。”
來了來了,終於來了。
杜蘅青按耐內心得意,麵露為難之色,指著那一堆厚厚的案卷道:“應少卿,不是我不願意同你去,歲末吏部要評定考核,催促刑部將各地送上來的今年的案卷審核後放入架閣庫,就這些還是我們幾個勻了後還要看的。嚴尚書雖臥病,也拿走了一部分,刑部上上下下都在忙這事,真的分不出幾個人協同。”
他說的這樣懇切,把道理全占了,好似應常懷再糾纏就是無理取鬨了。
窗外不知怎麼的,吹了一陣風進來,桌案上的案卷片片飛起。
“什麼鬼天,要麼晴要麼風的。”
杜蘅青拿鎮紙壓在上麵,轉頭道:“應少卿,你看,我還得的收拾屋子,怕更忙了。你要是為了蠱師案的事,放一萬個心,這賀采詞雖說品級低,但在這個職位呆了四五年,經驗老道,不會拖你後腿的。”
應常懷忽而一笑,雙眸直視杜蘅青:“杜侍郎以為,我是不放心賀大人,來請您出馬鎮山的?”
杜蘅青一愣。
難道不是嗎?
“那您可就誤會了。死者手裡捏了塊玉佩,成色極佳,以匠師工筆陽刻‘至清’二字。”應常懷將他的反應收入眼簾,淡淡道:“我沒記錯的話,杜侍郎的字就是至清吧。”
杜蘅青大怒:“放屁,我昨天根本就沒去過勞什子天悅閣!定是有人汙蔑!!!”
應常懷揭開壺蓋,心情很好地給杜蘅青斟茶:“我也覺得,殺人講究動機,您與胡尚書無怨無仇的,犯不著。”
“……誰?”杜蘅青片刻才反應過來:“胡、胡尚書!?兵部的胡琦?”
應常懷頷首:“我隻是匆匆看了一眼,還需等卉羅司今日去胡府確認。言歸正傳,這玉佩是不是您的東西還需要您親眼去確認一番。”
“……這,你就不能帶過來問我嗎?”
杜蘅青還是不願去,但又怕人趁機汙蔑他,平白陷入蠱師案漩渦。
他突然有些嫉妒嚴高唐了,怎麼就傷的那麼是時候。
應常懷風輕雲淡道:“萬一中蠱的條件是觸碰怎麼辦,我還年輕,不想死。”
杜蘅青的臉色又青又白,片刻後,才下定主意:“好,你等我套車。”
眼見目的達到,應常懷徐徐起身:“杜侍郎不必費心,坐我的馬車去便是。”
杜蘅青跟在他後麵離開了後堂。
當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聽了一會兒牆角的宣止盈和尹征從密密花叢中站起。
宣止盈摸著下巴:“死者手裡有玉佩嗎?”
她怎麼不記得。
尹征輕咳兩句:“大人應該是看錯了。”
宣止盈:懂了……故意‘看錯’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