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夕顏恨鐵不成鋼,倏地,泠泠寒光,劃過了晨曦,來人一襲白衣勝雪,手中持劍快攻,劍朝她刺了過去。
她眼神一凜,將荷霜推到一邊,仰麵下腰,欲從他肋下躥過去。
冤有頭債有主,她的目標本就不是婢仆,而是這件事的元凶。
白衣公子應變極快,二人擦身之際,他劍招突變,似攜雷霆萬鈞之,驟然旋劍橫削。
葉夕顏足尖點地,疾撤旋身;一劍刺空,他騰空躍起,輕若飛羽,劍鋒直下,攝人的劍氣,震落滿樹綠葉。
劍影欺進,她疾速滑退,足尖輕點落葉,借力扶搖直上。
葉夕顏撚指輕彈,“叮叮”兩聲,劍鋒便被她打偏了。
劍氣一破,白衣公子並未不依不饒,淩空作鷂子翻身,輕盈地落地後,便收了劍。
白衣女子們見勢情急,便要齊齊出手,卻被他淡淡地攔阻:“退下!”
他貌若仙藻寒英,周身縈繞著幽淡的鬆柏寒香,猶如跨鶴吹笙的翩翩仙人,舉手投足俱是優雅。
雖瞧著眼生,但眼神很乾淨,好像沒有一丁點惡意。
“你就是她們所說的公子?”葉夕顏皺眉。
他拱手微笑,好一派君子如玉:“在下花無缺,姑娘要找到的正是在下。”
“花無缺?”她喃喃地重複。
花殘花謝花凋零,此事如月之盈虧,亙古難全,而他叫花無缺,倒是有一點與命運相爭的意思。
即便是整日被美色晃花了眼,她也不得不承認,花無缺稱得上當世一流的美男子。
葉夕顏不無惋惜:“卿本佳人,奈何作死?”
“作死?”迎著落日餘暉,花無缺款款走到她麵前,驚奇地看了她一眼。
這位姑娘和她的朋友,是那間客棧的唯二幸存者。
當時,他和荷露等人撞開門的時候,她已經割開了手腕,以血渡血,將蛇毒全渡到了自己的身上。
天下有情人,莫不困於生離死彆。
花無缺給二人各喂了一顆素女丹,移花宮的素女丹是萬毒可解的靈藥,區區蛇毒自然不在話下。
她的朋友毒素已清,目前尚在隔壁的屋子裡沉沉昏睡,待醒來便無恙了。
倒是她……
即便是疏導過她的經絡,她仍是臉色蠟黃,眼底泛著淡淡的青黑,最該臥床靜養的人就是她了。
雖不知道她出於何種緣由,激動地想闖出來見他,花無缺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氣,耐心聆聽她的訴求。
“好,我就叫你死個明白!你的兄弟便是再精貴,也不能踐踏彆人家的女孩子!”她的眼睛都迸出了火星子,“冥婚……虧你想得出來!”
“冥婚?”第一次聽到這個新鮮詞,花無缺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絲迷茫。
“少裝蒜了!”葉夕顏一手挎在腰上,一手指著屋子裡麵,怒氣衝衝地說,“喪葬所使的冥器、靈帳、黑白剪紙,樁樁件件都是我親眼所見,更何況你們還穿著喪服,如何能夠狡辯!”
此言一出,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詭異地沉默了。
花無缺:“……”
在他的記憶中,大姑姑終年白衣飄飄,泠然若冰雪,小姑姑卻是「錦繡雲霞鮮」,爛漫似春華。移花宮是什麼時候才漸漸地變成處處白的呢?
荷霜和荷露:“……”
邀月大宮主素來喜潔,一襲白衣勝雪,宮中護花使者紛紛效仿,實在沒料到,有朝一日竟被人說是喪葬風。
其餘白衣少女:“……”
從頭到腳一身白,真的會看起來像喪服麼?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場的移花宮人麵麵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個烏龍。
荷霜忠於移花宮,忠於無缺公子,才不管這麼多彎彎繞。
“你說什麼?要不是公子以精純的內力,疏導你的經絡,你早就毒發身亡了!”她氣得跺腳,一時情急之下,顧不得花無缺的叮囑,將昨日救人的過程和盤托出,“你倒好,非但不感恩,竟還敢在這裡大放厥詞,羞辱我們移花宮!”
“移花宮?”葉夕顏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向了花無缺,“那你是……”
荷霜不滿地大喊:“他是移花宮的少主花無缺,救了你和你朋友的恩人!”
“荷霜,不得無禮。”花無缺溫聲喝止,抬手示意她們退下,待隻剩下兩個人,才安詳地看向了葉夕顏。
“姑娘不必介懷,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腦子亂糟糟的,按著脹痛的腦袋,閃過幾個中毒昏迷前的片段,似乎就是眼前的人撞開了丁鵬的房門。
她能複活許多次,丁鵬的生命卻隻有一次,要不是被她牽累,他怎麼會遭到幕後真凶的傷害?
所以,她才會以血渡血,選擇把蛇毒渡到自己的身上,沒想到,眼前的無缺公子仗義出手,救她於瀕死之中,等同於幫她避免了一次複活機會的消耗。
葉夕顏手足無措地望著他,囁嚅道:“你救了我?”
“不錯。”花無缺還是很溫和。
“你還救了我的朋友?”
“他還在昏睡,已服下素女丹,醒來便無礙了。”
“從來沒有什麼冥婚,隻是喪葬風的審美?”
“什麼是冥婚?”
這回攻守易形,輪到她語無倫次了。
葉夕顏:“所以……我沒死?我還有眼不識恩人……你救了我,我卻……”
花無缺低下頭,淺淺一笑:“沒關係,宰相肚裡能撐船。”
葉夕顏的羞愧已然達到了巔峰。
如果地上有條縫,她鐵定不假思索地往裡麵鑽!
①睡到半夜爬起身,她都得罵自己一聲:“不是,我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