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妒 不純粹的友情(2 / 2)

她的每一個字都點透了他的靈魂。

但這是父親給予他的使命,他從接過天外流星殘譜的那一刻,便一步步地壓抑起了原始的天性。

他活得像一棵苦楝樹,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苦澀,直到花開結果的那一日,才能迎來馥鬱的花香,和獬豸的青睞。

葉夕顏就是他幻想中的自己。

像是一棵紅石榴樹,從花到果,皆是熱烈而張揚的鮮紅。

她一走,他的魂兒也飛走了。

正像烈日也會灼傷人。越接近她,他就越自卑,他越自卑,就越想接近她。

當她呈現了脆弱的一麵,他竟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終於是結交,而不是攀附了。

當時沒有察覺自己的陰暗,直到前幾日,他在客棧中遭遇了碧蛇郎君的突襲。

二人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壤之彆,即便再練十年的劍法,都未必能夠超越她。

丁鵬這才清醒地意識到,心底偶爾會酸溜溜的情緒是什麼。

他是真的喜歡她,真的想和她做朋友,但是有的時候,也是真的會有一絲絲羨妒……

因此,她對自己越好,他就越是羞愧,心裡越不是滋味兒。

丁鵬神思恍惚,心知這種想法對她來說不公平。

他鼓足了勇氣,正準備坦白,一小塊去皮的甜瓜肉,突然塞進了他的嘴裡。

“你那點兒小心思,瞞不住我的法眼。”堵住了他的嘴,她又掏了個甜瓜出來,呲著倆小虎牙,吭哧吭哧地給瓜刨皮。

嚼了幾下,震驚地咽下了甜瓜,丁鵬看著她比自己還年輕的臉,喃喃道:“為什麼?”

她努力地刨著瓜皮,嘴裡含糊不清:“因為你好看。”

“……”丁鵬沉默。

她將甜瓜一掰為二,遞了一半給他,丁鵬垂著眼瞼,默默地接過瓜肉,沒精打采地捧在掌心上。

“君子論跡不論心。我隻知道,即便被我拖累了,你都沒有遷怒於我;我隻知道,你曾在月下許諾,永遠都不憎惡我;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能包容我,我就該包容你,彼此互相包容才是友情,對麼?”

“不過……”葉夕顏啃了一口瓜肉,俏皮地眨眨眼,“我頭一次交朋友,倘若有照顧不周的地方,你不要和我計較。”

丁鵬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她,瑩瑩的淚光兜在眼眶中打轉。

“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瞧他這副感動的模樣,約莫是要吐露心聲,她掏了掏耳朵,準備洗耳恭聽。

“我問問你……剛才怎麼給甜瓜去的皮?”

“……”

葉夕顏坐在床側,抖著兩條腿,心虛地抬頭望天。

他倒吸一口涼氣:“先前塞到我嘴裡的那一小塊呢?”

見他一副要錘人的架勢,她眼珠子轉了轉,轉而哼起了小曲:“豬八戒背……嗷!”

“我就知道。”在她的腦袋瓜子上,報複了個更清脆的腦瓜崩,惹來她一記怒瞪,丁鵬愉快地笑了出聲。

就像是“撥開雲霧見晴天”,蒙在心頭的陰翳被陽光驅散。

“好了,言歸正傳。”他笑夠了,嚴肅地望著葉夕顏,“你和移花宮到底是怎麼回事?”

躲過來,躲過去,還是躲不過這個話題。

“你闖的禍很嚴重?”

葉夕顏愕然:“我是那種瞎闖禍的人麼?”

呲了呲雪白的牙,衝她露出個假笑,丁鵬無情地揭穿她:“當然不是瞎闖禍,你是一本正經的闖禍。”

她悲憤地狡辯:“哪裡有闖禍,一場烏龍而已!”

長話短說,將前幾日的烏龍複述了一遍,丁鵬聽得忍俊不禁,大笑道:“你真是個天才!”

“你還笑呢!”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扯起自己的衣裳,嫌棄地抖了抖,“我喜歡花團錦簇的鮮亮衣裳,瞧瞧這一身白,明顯不是我的品味,像個治喪的孝服似的……”

“那你的衣裳呢?”丁鵬問。

移花宮全是女弟子,花無缺是移花宮少主,自然不可能為丁鵬換衣裳,所以他還是那一身藏青色短打。

“不知道,大概是洗了沒乾吧。”葉夕顏悶悶道。

“大概?移花宮的人總該清楚,問問她們好了。”

“……”葉夕顏不吭聲,低頭揪著袖口的線頭。

“小小烏龍,無傷大雅。既然已經解釋清楚,移花宮不會放在心上的。”

移花宮不放在心上,可她放在心上!

葉夕顏跺跺腳,忸忸怩怩地哼唧:“反正我不想出門!一想到會遇見花無缺,會遇見移花宮的人,我就已經開始尷尬了。”

“彆把糗事總掛在心裡,你越放在心上,就越是容易把芝麻大的事,當成一件天大的事。花無缺是個奢遮的君子,即便是救兩個陌路人,都肯勻出來移花宮的靈藥……彆搖頭,代我去謝謝他吧,不要讓好人寒了心。”他摸了摸她的頭,像個值得信賴的穩重大哥哥。

葉夕顏歎了口氣:“我知道了。”

“說起移花宮的靈藥,我吃的那一粒挺有效,但我瞧你的傷勢,”隨口嘟囔一句,“你吃的那一粒……該不會變質了吧?”

話音剛落,一道白衣飄飄的身影,施施然地從窗前經過。

清潤的嗓音響起:“不會,這次出行攜帶的靈藥,每一粒都是精品。”

“移花宮也不穿孝服,孝服是紙白的麻衣,我們穿的是雪白的絲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