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露,你先去歇一歇吧。”花無缺忽然開口,溫柔地說道。
掃了一眼葉夕顏,荷露了然地應聲,恭謹地退到了亭子外麵,亭子裡隻剩下了麵麵相對的兩個人。
“唰!”花無缺展開折扇,輕輕地扇了扇風,“還未請教過姑娘的芳名?”
“葉夕顏。”
“是夕顏——花?”
深知移花宮護花使的來曆,不想和移花宮沾邊,葉夕顏警惕道:“②一夕顏卻少,雖病心且安。倒不是什麼花草典故,我不通詩書,隨便摘了兩個字來用罷了。”
她反問道:“這裡是崆峒地界,移花宮怎的會在這裡呢?”
“本是要參加泰山大會,沿路收到了萬鬆山莊莊主的邀請函,轉道此地罷了。”
“什麼邀請函?”
“邀人去看他與一位江湖新秀的決戰。”
“……”
葉夕顏直覺這件事怪怪的。
即便是柳若鬆贏了,也會落下個小肚雞腸的惡名,搞這麼大陣仗,他圖什麼呢?
“那葉姑娘呢?”
“……我隻是個遊俠,不摻和亂七八糟的事情。”
“是嗎?”花無缺微笑,從雪白的袍袖中摸出一塊牌子,緩緩推到了她的麵前,“這令牌是姑娘的吧?如果沒有看走眼,這是……”
“日月神教的黑木令?”他一字一句,雖是在提問,語氣卻很肯定。
葉夕顏抬起眼,綺麗的異瞳鴛鴦眼凝視著花無缺,他的臉被陽光鍍上一層浮動的金光,像一位完美無瑕的神祇。
可他不是神祇,充其量是一尊神像,一尊不懂七情六欲的泥塑木偶。
花無缺對誰都很溫柔,隻是因為習慣了移花宮的訓示,未必是喜歡誰。
他不被允許擁有自己的特立獨行,移花宮裡的人活得太無趣了。
葉夕顏不想過這樣的生活。
十八年前邀月宮主和江楓的羈絆,她聽東方教主說起過,前幾日沒想起來,直到那一日聽到荷露和荷霜,說起了“邀月大宮主”幾個字,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問題,如今,她和丁鵬的處境就像當年的江楓!
④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移花宮,移花宮有邀月這種瘋魔的人物,怎麼可能做虧本的買賣?
既受了移花宮主人的救命之恩,怎麼可能輕飄飄地放過了她們?
她越想越擔心,萬一自己會重蹈江楓的覆轍呢?她雖做得到全身而退,丁鵬的處境可就無比危險了。
一個空有美貌的弱者,在江湖中的下場會有多淒慘,已經不必她多說了,江楓就是前車之鑒!
單單隻論容貌的話,花無缺自然是美男子,但隻要是個人,整日裡對著丁鵬的那張臉,就會被丁鵬養刁了眼。
時間久了,猛地一看旁人,她隻覺得平平無奇,看什麼所謂的美男子都心如止水了。
丁鵬就像螺螄粉裡的靈魂酸筍,長得勁勁的,性子乖乖的,要是換上一件光鮮的綢緞袍子,絕不遜色於昔年江湖第一美男子江楓。
想到了這裡,她就沒辦法不緊張兮兮的。
因此,看到黑木令的時候,她反倒鬆了一口氣,憑借日月神教的威懾力,說不定是個突破口。
葉夕顏蹺起二郎腿,雙手往膝蓋上一搭,麵上還是帶著笑:“怎麼了?花公子似對我日月神教有些偏見?”
“……”
花無缺一言不發,他一隻手撐腮,一隻手執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甜湯,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既然如此,”葉夕顏站起身來,“我二人便不為難公子了,隻是請公子允我略表心意。”
她雙手交叉,矮身盈盈一拜,行了個萬福禮,“救命之恩,銘感五內,請公子先受我一拜。”
“①施恩莫望報,望報莫施恩。”輕巧地閃過身,花無缺語氣溫和,“姑娘這一拜,實在是折煞我了。”
“不沾親不帶故,還不要我二人報恩,折煞的哪裡是公子,分明是我呀。”葉夕顏一麵撫摸著黑木令,一麵皮笑肉不笑地說,“③久負大恩或成仇,恩就是恩,還是算得清楚一些才好。花公子是正人君子,我不想與你為敵。”
花無缺笑了笑:“哦?那葉姑娘想要怎麼報恩?”
“我原是想拿兩間青城派的鋪子給花公子,沒想到我眼皮子太淺,有眼不識真財神,我這點子薄薄的家底,料想公子是看不上的……”
她從手腕上捋下條手串,肉痛地遞給花無缺:“這是一條雷擊棗木手串,不妨以此為信物,公子如果遇到為難的情況,可以憑此手串來找我,願為公子分憂。”
花無缺垂眸瞧了一眼,並沒有接過這一條珍貴的手串。
“我還是那句話,施恩莫望報,望報莫施恩。這條雷擊棗木手串,還是姑娘自己收好吧。”
葉夕顏臉色一沉,眼裡像是要噴出火來,她磨了磨後槽牙:“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大可不必藏著掖著了。我不喜歡兜彎子,如果真的想井水不犯河水,請公子直說好了,不管是什麼寶物。我自去取來就是了,這有什麼難的?”
“包括綠玉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