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你們祖宗 何公公一時啞……(1 / 2)

何公公一時啞然,說不出話來,隻把那求救的目光投向沈長清。

沈長清長歎了口氣,再次摸出一物,幾人定睛一看,當即跪了一地。

無他,這塊看似平平無奇的木牌是太祖令!見此令如見太祖親臨,當今皇上見了也得跪。

當年崇德皇帝苛暴不仁,八方難民揭竿而起,多少起義隊伍慘死在殘酷鎮壓之下,正可謂伏屍百萬流血千裡。

唯有一人脫穎而出,他靠著一位神秘軍師指點江山,成功推翻崇德帝,踏著一眾豪傑的頭顱熱血,開創三千年盛世太平。

此人就是天齊的太祖皇帝。

太祖草根出身,與那位軍師自幼相交,太祖曾在征戰途中隨手撿了塊木片,豪言他日若能成事,定不會學前人卸磨殺驢,這木片就是他賜予軍師的第一項特權——天下共主!

彼時幾位元老隻是哈哈大笑,不屑一顧,飲酒暢言太祖黃口小兒不知諾貴。

誰都沒想到太祖登基後論的第一功,行的第一賞,正是被打磨好刻了字的這塊“太祖令”。

此事很快在皇城傳開,從前一起征戰沙場的兄弟們與軍師離了心,有人逢迎拍馬,有人忌憚敵視,誰都知道樹大招風的道理,可這殊榮是皇帝陛下親自給予,盛寵當前誰敢彈劾,隻是民間在有心人引導下漸漸傳出一些風言風語。

有人說他功高蓋主、有人說開國首功當屬國師——是的,那時他已為國師。

更有甚者,不知皇帝隻知國師,他們上京來,見到國師竟雙膝跪地口稱萬歲。

國師已然被昔日刎頸之交的兄弟和什麼都不知道的百姓逼著披上龍袍,扣上造反的帽子。

朝堂之中眾人跪著,那人站著,麵色平和。

那人一襲青衣,最是樸素無華,正如那人,最是為人清明。

“陛下……”他這樣喚,有些悲愴,他轉身,眼角不知有沒有淚滑落,“我走了。”

太祖坐在高台龍椅之上,隻覺得那聲音傳到耳朵裡很輕,輕得像是兒時午後金黃的田間,有人在他鼻尖上刮過的狗尾巴草。那聲音慢慢清晰了,卻反而正在離他遠去。

“我上山之後,不會再下來,你無需忌憚我,也無需……演這一出好戲逼我離開。”

那青衣緩步離去,走到殿門前忽然回頭輕笑,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捏著那塊木牌,他釋然了,“你贈我江山太平,我許你子孫安康。”

沈長清畫地為牢數千年,其間再沒人見過他,但世人都知道,太祖的後輩是這位已成仙的國師罩著的。

天齊從此再不立國師。

天齊立國兩千多年了,改了上百個年號,如今是永安十三年。

永安十三年,沈長清下山,第一次使用太祖令,竟是為了進皇宮大門!

時過境遷,他會想些什麼呢?何公公不禁有些好奇。

沈長清什麼也沒想,他淡然地立在那裡,像一棵千年不倒的勁鬆,大雪壓在他身上不知多少年,他卻反笑風輕而雪如棉。

“能進去嗎?”一貫溫和清雅的音調,卻無端叫人肅然起敬。

統領起身,持刀行軍禮,又深深鞠躬,朗聲道,“開宮門,迎國師——”

“恭迎長清君!”

正中大門緩慢向兩邊推開,侍衛們排成兩排,齊刷刷躬身行禮。

沈長清走在前麵,何公公點頭哈腰跟在後邊,沈長清誰也沒有看,好像在走著一條無人來過的路,他身後是三千年過往雲煙,身前是年輕時的自己失望透頂後留下的諾言。

他不關心眾人的心思,他隻是來履諾的,他說過要保那人子孫無恙。

宮閣之間,靜得出奇,沒有來來往往的宮女,沒有輪班的錦衣衛,沒有傳話的太監,甚至沒有燈光,沒有人影。

花草上看不清是否有血跡,但何公公知道,那或許是有的。

不!一定是有的!那裡睡著閉目安顏的宮女,那裡躺著滿身血洞的侍衛。

一路之上,處處如此,那幾個出來接人得以幸免於難的宮女早嚇暈了幾個,餘下的不是瑟瑟發抖訥訥跟著沈長清,就是抱著脖子上有條血線的屍體姐姐長妹妹短。

沈長清加快了腳步,可再快也就那樣了——他不認得路,全靠何公公哆嗦著兩腿跑得一瘸一拐地帶著。

永安帝本應當在禦書房,等著沈長清的到來。

沈長清跟著何公公走到的時候,那裡圍了很多人,不是什麼王爺親兵,這些人全都是錦衣衛。

何公公心口一痛,差點沒背過氣去,他顫顫巍巍指著那些早早投了誠,又或者本就是被滲透了的叛徒,想要痛罵,張了張口又說不出話,巨大的無力感籠罩著何公公,他從這一刻起終於明白——成王敗寇,事不可為。

四十出頭的司禮監掌印何澱,在這一刻頹喪得如同八九十的老人,癱坐在地上,雙目無神地看著書房門口幾具小太監的屍體。

那都是他帶出來的新人,還隻是十五六的娃娃。

良久,他喃喃,“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你們為了陛下而死,你們無愧天齊……”

他自言自語地重複這些話,一個曾經朝夕相處過的熟麵孔見狀,冷笑一聲道,“就屬這幾個閹人哭得最凶,都說了投降者不殺,還一個勁兒地哭!我隻好送他們去見閻王,省得再聒噪起來,擾了王爺心煩。”

何公公呆立當場,一動不動,好像是死了,又好像從未活著,打生下來起就隻是個沒有生命的木偶石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