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可用,那就廣開言路,使天下歸心,年關之前科舉加試一場,招賢納士,至於誰任州郡,那是吏部該管的事。”
吏部尚書出列,有些為難道,“國師大人有所不知,這益州鬨的可不止小凶,那邊情形不容樂觀,各方勢力錯綜複雜,朝中恐怕無人能鎮得住。”
“聽聞老祖宗有一愛徒,深得您真傳,叫素秋?”顏平順勢挑起話頭,“不若就招他入朝,以表我朝納才誠意。”
顏平這一步棋走得相當妙,若顏華池鎮得住,那是他這個天子善於用人,必將有大量能人異士願意歸順。
若顏華池鎮不住,那就正好讓其死在那裡,沈長清不會因此降罪於他,而他也不用煎熬著良心去殺了他最愛之人生下的孩子。
事情解決之後,沈長清會怎麼做呢?
若沈長清留在益州,那麼自己在京中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布下天羅地網,直到最後哪怕是沈長清也束手無策。
若沈長清回京坐鎮,顏華池那邊自己不介意暗動手腳讓他深陷囹圄,甚至……永絕後患。
無論怎麼樣,自己這一盤棋,都不會輸。
——老祖宗,我猜不止我一人勸過你。
——謀事者,心不能太善。
沈長清撚著菩提珠兒,在想彆的事情。
益州是產糧大地,正是秋收時節橫遭此禍,那麼來年必將有多地同時鬨饑荒。
若顏華池此時出任州郡,彼時怪罪下來,他首當其衝,必受其亂。
洪水,瘟疫,厲鬼,饑荒,後續的難民安置,一個個大問題都擺在眼前,不可謂不急。
多磨蹭一時半刻,就會少一條生命。
沈長清一言不發,直接出了殿門,往宮外走,隻留下一眾朝臣跟顏平大眼瞪小眼。
片刻,顏平扶額道,“退朝,該乾什麼乾什麼去!”
身旁的公公掐尖了嗓子,大喊了聲退朝。
沈長清聽不見,他已經走出很遠了。
紅牆院裡,圈起來的天子和朝臣就像一個個提線木偶,權利這根線牢牢纏在傀儡身上,牽動他們的一抬手,一邁步,控製他們上躥下跳,為財,為勢奔波。
他是台下的觀眾,他是台上老舊不耐動的木偶。
那麼,傀師是誰?
沈長清策馬奔騰,馬蹄聲如驟雨來,他夾緊了馬腹。
快!再快!還要更快!
到國師府門口,他猛拉韁繩,馬嘶聲把門房引了出來,便要去牽馬。
“去叫華池,給他也備一匹馬……算了,他不一定會騎,讓他直接過來,行李不用帶了,到了那邊再說。”
門夫見沈長清眉頭緊蹙,知道是出了大事,沒有廢話,小跑去喊馬夫趕緊備馬,然後叫住一個小廝,讓他立刻把少爺引過來。
做完這一切,他便又回了門房裡,老爺和少爺即將出門,他得好好看門才行。
“老爺這次出門要多久回來?”聽到動靜李管家第一時間趕了過來,遞上早備好的乾糧水囊,“老爺諸務繁忙,小人上回便留了心眼,您一入宮小人便叫廚房準備了這些。”
說著,老管家又將兩個布袋掛在馬背上,“這是路上換洗的衣裳,是兩個細致周全的嬤嬤準備的,小人已經吩咐馬夫多備一匹馬,路上換乘。”
心思如此縝密的人實在少見,沈長清點點頭,“國師府有你,我可放心。”
“小人是大宅子裡的管家,這些都是最基本的”,李管家頓了一下,道,“宅裡的護院都是江湖上雇來的,每月換一批,隻要給錢就足夠可靠。
“老爺要做大事,銀子得花在刀刃上,等您和少爺回來,小人帶著少爺去挑人,您可以放心。”
“嗯”,沈長清遠遠看見顏華池的身影,道,“這一去可能會很久,家裡就交給你了,京城的動向時刻關注,屆時我會動用暗線與你聯係。”
“是。”
沈長清伸出手,拉顏華池上馬,少年可能是初次騎馬,坐在馬背上有些緊張地攥緊了鬃毛。
沈長清一手握著兩根韁繩,一手半摟著自家徒弟的腰,右腳輕輕踢了踢馬肚子。
“怕嗎?”出了城,一言不發的沈長清才貼著徒弟耳邊道,“乖,忍一會,往後習慣了就好了。”
顏華池身體有些僵硬,沈長清那口氣吹得他寒毛倒立,他往後靠在沈長清身上,笑,“您這是在調戲徒兒嗎?”
“風太大了,怕你聽不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