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既然這麼想讓謝先生幫你看,那便看。”
宋知雨自然揭過這一茬,抬手招來周嬤嬤,拿了宋峋隨身帶著的課業遞給他,說:“喏,都在這裡了。”
宋峋開開心心將裡頭的書冊拿了出來,謝淮驍翻了看了一眼封麵,是《史記》[1]。
皇室這一輩裡,子嗣不多,偏都是出自兩位公主膝下,再優秀,也不是老臣們心目中可以繼承大統的人,也難怪他們心急,哪怕知道會惹來皇帝厭惡,仍要不斷上書,催促他儘快填充後宮。
謝淮驍心裡道了一聲可惜,說:“峋兒聰慧,已經跟著林先生學到這裡了?”
宋青梧看了他一眼,本不該說的,可話到了嘴邊,卻如何也忍不住了。
“還需得多用功。”宋青梧說:“謝大人在峋兒這個年紀,四書五經[2],諸子百家[3],已經是倒背如流了。”
謝淮驍翻書的手頓了頓,唇抿成一條直線,周身被屋裡地龍熏得鬆快的氛圍稍稍冷卻了一些。
離得近的宋峋未曾察覺,宋知雨看著手裡的閒話本子,同樣未曾察覺,隻有宋青梧,或許是因為他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要落在謝淮驍身上,能見到他的時候次次如此,故而,他倒是發現了謝淮驍微妙的變化。
但宋青梧卻愣了,謝淮驍的反應可說不上開心。
明明他自己總說的,和林閒在一起的時候,他記得兩人總是提這些,似乎非要爭個高下。
隻是每每到最後都是謝淮驍占了上風,林閒有林海潮的一身學識,但謝淮驍同樣也有,除此之外,還有武藝傍身,文武占全,林閒哪裡比得過。
以至於林閒常常氣不過,指著謝淮驍罵他賴皮,要他請客吃酒聽小曲兒來賠。
宋青梧見過的謝淮驍從來不醉,哪怕是他在雁都最恣意的那幾年,手裡也握著度,反而林閒回來後,他借著對方的風,見過幾次醺眼朦朧的謝淮驍。
明明謝淮驍沒有發現他、也沒有在看他的。
可偏偏宋青梧覺得,謝淮驍每一道如琉璃一樣清透的目光都在勾纏著他,要他一起入夢相歡。
寧不下心,入夜闔上眼,安靜的辰陽宮裡,宋青梧每一聲壓抑的動靜都清明地鑽入他自己的耳,提醒他做的有多過分。
宋青梧抿了抿唇,悄悄深吸,握著茶盞的手握緊,青筋也鼓脹著,壓著他的衝動,他不能再想了。
宋峋聽了宋青梧的話,頓時好奇起來,扯了扯謝淮驍的衣袖,揚起臉問:“謝先生,舅舅說的是真的嗎?”
他的目光和語氣裡都帶著濃濃的敬仰,謝淮驍最是扛不住小孩子的這般模樣,也有一瞬晃神,這會兒的宋峋,漸漸和他剛到雁都時遇見的宋青梧,重疊了起來。
「謝哥哥,林先生說你這會兒已經會背《史記》[1]了,是真的嗎?」
腦海裡驀的出現這道聲音,謝淮驍下意識看了一眼宋青梧,卻覺著,連宋峋都能疊上的身影,本人卻已經沒有了多少相似的地方。
謝淮驍收回目光,低頭看了一眼宋峋,笑了笑,說:“會背不等於融會貫通,若隻是用你舅舅這個標準來評判一個人是否天資聰穎,稍顯得狹隘了些。”
若是有旁人在場,謝淮驍這番話高低落得一個藐視君威的評價,再等幾天,或許就有雪花般飛來的彈劾他的折子堆到宋青梧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