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樽在這邊饒有興致地看著書生在扇麵上作畫,應客人要求,一副簡單的水墨梅竹鬆石圖躍然紙上。
而不遠處,陸景淵停在了一個買首飾的攤位上。
接近年關,為求一個喜慶,攤位上的飾品大多添了幾抹喜慶的紅色,紅繩纏繞在木簪上,嶽陽不少女子年節時喜歡戴這種簪子。
陸景淵站在攤位前,眼神打量著這些躺在粗棉布上的簪子。
未免太俗氣了些……
陸景淵回頭看了一眼謝樽,對方不用簪子,長發用發帶高高束起紮成馬尾,沒有彆的裝飾。
陸景淵又把視線移回了攤位上。
雕花繞著紅繩的顯然不適合,點著螺鈿的不好,綴珠的也不行……
都是些女兒家的東西,太過細致,和謝樽那個渾身上下沒一處講究的人顯然不搭。
要不換一種?陸景淵在心中緩緩想道。
“公子?”攤主是個年輕人,試探著叫道。
陸景淵在他的攤位麵前沉默地站了半天,通身內斂清冷的氣質引得幾個姑娘草草試了幾個簪子便隻顧著看人了,再站下去,他這位子上的簪子便要被這些姑娘磨禿嚕皮了。
“公子可是要買簪子?冒昧一問,公子可是要送給心上人?”
“兄長。”陸景淵表情半點沒變,言簡意賅道。
“……”攤主沉默了一瞬,彎腰從攤位下端出了一個略顯陳舊的木盤,“公子看看這些吧。”
新端出來的飾品大多乾淨簡單,陸景淵看了看,雖然依舊有些粗糙,但卻比之前那些順眼了不少。
陸景淵從中挑出了一支簡單的檀木簪,那簪子沒怎麼雕琢花樣,似是天成,如同被打磨光滑的遒勁枝乾。
“這個吧,多少錢?”
“三十文。”
陸景淵拿著灰布包裹著的簪子走回謝樽身邊時,謝樽正湊在那個書生旁邊,興致勃勃地看著對方寫對聯。
“‘願得長如此,年年物候新’,就寫這句。”
“誒,你這寫得太僵硬了些,放鬆點……”
陸景淵拿著簪子,目光移到了桌上攤開的紅紙上,那書生正寫到“如”字,握著筆杆的手指都緊張的有些微微發白。
再看那字,陸景淵隻需一眼,就得出了拙劣至極的評價。
陸景淵自小習字有大虞的各個書法大家親自教授,集各家之長,自成一體,他的字自然不必說。
而謝樽的字陸景淵隻在對方留在香爐裡的那張字條上見過,但光憑那四字也可以看出謝樽書法功力深厚。
所以,謝樽為什麼還要讓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書生寫對聯?
過了一會,對聯寫成了,墨跡乾的很快,書生把紅紙卷成紙卷遞給了謝樽,然後收下了十文錢。
“看了半天,怎麼樣?”謝樽笑著站到了陸景淵身邊,兩人繼續往市集裡走去。
“……”
“尚可。”陸景淵違心道。
“噗,我知道他寫得不怎麼樣,湊個熱鬨罷了,你看這滿街,不少人都拿著對聯呢。”
如今在嶽陽這種地方,習字讀書者並不算多,尋常老百姓逢年節要貼對聯,或者平日裡要寫家書什麼的,就會找上這些書生幫忙。
“嗯。”陸景淵回應一聲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後把簪子遞到了謝樽麵前。
謝樽有些驚訝地接過了簪子,簪子被陸景淵握了許久,帶上了溫熱的體溫。
“怎麼想起來給我這個?”
他已經好多年不用這種東西了,大多時候都是用發帶布條什麼的把頭發隨意紮起。
“禮尚往來。”陸景淵指的是現在還在蘅蕪居裡堆著的那些小東西。
“行。”
謝樽並未推拒,想了想,在市集裡解開發帶再盤上著實不太方便,便把簪子直接順著發帶的縫隙插了進去,角度並不算合適,簪子插在馬尾根部有些怪異的歪斜,但還算牢固。
“很好看。”謝樽說道。
簪子放在手裡就已經雅致古樸十分好看了,想來插在發間也應當不差。
確實不錯。
陸景淵看著斜插在謝樽發間,與對方意外和諧的簪子在心底道。
不過其實怎麼樣都好,隻要收了就行。
這樣想著,陸景淵移開了目光。
謝樽在外行走時隻穿著簡單乾淨的棉布袍,略微發灰發白的黑布袍一股瀟灑的江湖氣息,配上那溫和時常帶笑的麵龐和通透不羈的氣質,很像話本中描寫的俠客。
比起陸景淵略有淩厲的五官和和一些不易接近的雍容氣質,謝樽那樣的顯然更受歡迎,一路過來,陸景淵已經看到不少少女盯著謝樽竊竊私語了。
應無憂曾經說過,陸景淵就像那生輝的巍巍玉山,遠觀時倒是輝光輕暖,靠近了方知觸手冰涼。
當年陸景淵聽見應無憂這句評價時也隻是似平時一樣微微一笑而已。
市集裡充溢著各式各樣的香味,小吃攤熱氣騰騰,把寒意隔在了市集之外。
“還是過年好。”謝樽聞著從一旁飄來的鮮肉包子香味感歎道。
平日裡尋常人家桌案上都見不到什麼葷腥,集市上也少有人賣,不過到了年節,家家願意多拿出些錢來小小地奢侈一把,集市上各式各樣的小吃也就多了起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