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兩口現在已經跑國外旅遊了,國際電話挺貴的還是不要接了。
電話自動掛斷,那麼按照齊澤的脾氣這兩天不會再打第二遍,於是有了另一個號碼的第二遍第三遍。
等到客廳隻有呼吸聲時已經過去快十分鐘了,冉時猜寧辭的手機多半被齊澤強勢關機並且罵了自己兩分鐘。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空氣裡似乎有點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冉時後知後覺自己又把嘴咬破了。
他打開手機看了眼一排排未接記錄,想著,現在不理人,那麼接下來應該也聯係不到了。
冉時思維胡亂跳躍著,他忽然覺得自己走前應該去看一下自己媽媽,但是他不想去查淩心在哪,也不想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是我”。冉時隻是不明白,為什麼淩心會在極度痛苦之下“認出”自己。
一團亂麻的思緒過後是寧靜,冉時漸漸地蜷縮起來,睜眼已經是早上五點半了,飲水機的聲音在此時顯得尤為清晰。
他在茶幾下/麵的抽屜裡翻到了兩條速溶咖啡衝掉,然後頗有閒心地出門去超市買了袋麵包。
草草結束早餐,他拖著為數不多的行李去車庫開了輛車離開了這裡。
十點多,冉時抵達學校,他原本想辦理休學手續來著,但是他沒那條件而且休學隻能休兩年,他又不一定兩年能回來。
最後在輔導員的注視下,他簽了退學申請並且謊稱自己拿到了國外大學的offer。
手續辦妥後冉時往宿舍樓去,程雨生今早全是課,這會兒不至於碰麵,並且他發現自己被冉時打包送回學校了肯定也不會安靜地躺在寢室。越是這種煩人時候,程雨生就越不可能閒著。
冉時安全進入寢室,看了一圈發現並沒有想帶走的東西。
電話響起,這次是劉笙,冉時一邊接打電話一邊無所事事地環顧四周,目光忽然定在自己的書桌上。
“喂?小冉哥哥?我票買好了,喂?”
桌上乾乾淨淨,一看就是程雨生整理過,但是上麵卻放著自己昨晚塞的銀行卡以及一張便利貼,上麵的字飄似的,看得出寫得比較急。
[滾,你這算什麼,分手費嗎?電話不接,消息不回,分也分明白點]
後麵其實還有字,雖然全部被劃掉了,但還能辨認出來:對不起對不起,我是哪裡沒做好嗎,你說,我改,不要突然開這種玩笑好不好。
劃掉的部分,蒼白無力。
冉時在桌子上發現了程雨生沒收回去的便利貼,於是他取下一張覆蓋了之前的,抽出一支筆隻寫了兩個字:抱歉。
他偏頭看了眼自己的床位,想著要不要把東西帶走,最後還是決定讓它自生自滅。再過不久學校會安排人住進來吧,這張床也會被清理乾淨,說不定還會罵他留了一堆垃圾。
餘光瞥見書架,他抽了本書出來,想了想還是帶上了。
關上門,意外遇到了斜對麵的楊樺,冉時便打了個短暫的招呼,“沒去上課?”
楊樺推開自己麵前的門,聞言轉過頭,有點詫異,“你也沒去。”
“嘖……”冉時一邊鎖門,一邊狀似不經意道:“你怎麼和楊樺除了臉沒有一點像。”
“……你都清楚了?”
“還不算,但至少你和我姐的關係應該不大。”但是楊樺親表妹“指認”這人不是她大表哥。
離開學校冉時進了烤啡屋,裡麵隻有一個店員在擦桌子。
“一杯意式特濃,謝謝。”
“好的,請問加糖或者牛奶嗎?”
“都不用,店老板特黑心,多用他一點糖他估計要追著我罵半條街。”對於不久前喝了咖啡現在又來這事,冉時歸結為自己是最後照顧一次寧辭的生意。
店員詫異地看著他,似乎並不相信自己老板會是這樣的人,冉時趕緊付了錢讓他去忙自己的工作。
冉時找了個位置坐下,一轉頭剛好看到玻璃櫥窗外麵,這條街是回學校最常走的路,他和程雨生在這裡的故事也多。
少頃,店員端上一杯熱咖啡,沒有牛奶因此也沒有拉花,厚重的顏色讓冉時對它並沒有什麼欲/望。
他用勺子轉著圈,出現小泡又撇掉,反反複複好幾遍後終於端起喝了一口。
苦。他覺得自己就是自作自受。
最後也根本沒喝完,味蕾實在受不了了。
之前寧辭總吐槽他把這家好好的咖啡廳當奶茶店使,第一回在這喝咖啡,沒想到這麼狼狽。
冉時出了店門,發現校外人多了,應該是最後一節課下了,還有些人拎著書就已經擠到校外飯店了。
“我的媽……西瓜炒蛋什麼的,學校一定是嫌我們命長。”
好巧不巧正好迎麵遇上何流,也不算,人未見聲先聞,他正吐槽著疑似食堂飯菜的東西。
趁人還沒看到自己,冉時趕緊往回走,一看時間又發現快十二點了,他馬上要去接劉笙去機場。
沒法,冉時又轉回去大步向前,隻希望何流根本注意不到自己。
然後,一轉頭發現人已經站到自己跟前了……
“……中午好。”冉時跟他對視一秒,隻想趕緊溜走。
沒想到何流卻一把抓住他,“冉,冉哥!”
冉時瞪他一眼,決定做個冷酷的人。何流沒什麼朋友,百分之八十五的情況下他在程雨生就在,這會兒多半是暫時分開。
何流不依不饒,他用看見救星似的語氣說:“冉哥,程雨生他瘋了!他今天一整天都焉了吧唧就算了,剛剛,剛剛居然還打算吃食堂黑暗料理!誒誒,你等會兒,他去文具店了,馬上——”
“幾天就好了。”冉時他隨口說完便甩開他的手跑了,好在車停得不遠,油門一踩便逃似地離開了這兒。
何流拍了拍手背,不明白冉時這又是在乾什麼。
恰好這時程雨生跟了過來,手上拿著支筆“哢哢”一通按。
何流伸手在程雨生眼前晃晃,見人抬起頭,他歎道:“你今天到底怎麼了,不對勁啊。”
“你身上有味道。”
“……瞎說,我昨晚才洗了澡!”何流下意識聞自己袖口,忽然想起剛才的事,“咖啡味吧,冉——”
“冉時?你剛剛見過他了?”程雨生突然抓著他那隻手端詳,問道。
“嗯……”然後他又指了個方向,“不過又走了,不是你跑什麼!又不是見不到了!”
何流跟著邊跑邊罵罵咧咧,然後很突然地刹住腳。這裡有三條路,分彆通往高速公路、國際機場和城區。
程雨生一手貼上路牌杆子,抬頭看了眼三個箭頭,一股說不出的酸澀感湧現出來。
“你……”
程雨生低下頭,毫無邊際感地說:“我曾經給他送了黃玫瑰,當時就想到了那首詩,我沒說,但是他怎麼剛剛好就回贈了那首詩……”
黃玫瑰?
程雨生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一搖頭,“沒事,走去吃飯,餓了。”
“沒什麼事!昨晚半夜被人送回來,手裹得跟粽子似的,還喝了酒。要不是我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說你去砸場子了我都信!”
程雨生第一次在何流的語氣裡聽到了憤怒。他有些不知所措,想裝作什麼也沒發生,聲音卻還充斥著無能為力,“你彆問了……”
何流一挑眉,從兜裡掏出張皺巴巴的紙巾,邊展開邊說:“我不清楚你和冉時發生了什麼,但現在看來我也隻能說,彆讓情緒影響到你本來的樣子。說不好聽點,眼前的沒了,這路不還長嗎?不愁。”
程雨生伸手去拿紙卻被拍開,何流瞥了他一眼,“誰說給你,我他媽熱,擦汗懂不懂。”
說完又扔給他一包紙,語氣像是哄小孩,“喏。覺得丟臉你就轉過去,沒人看你。以前也沒發現你這麼……”
“幼稚,對嗎?”
“沒有,我可沒說。”何流其實挺意外的,誰都有情緒外露的時候,程雨生卻永遠都像是沒心沒肺。
程雨生笑了,轉過身也沒哭,隻覺得風把自己吹透了。
何流站他身後“嘖”了聲,打開手機卻發現平時隻有艾特全體的班級群多了幾條閒聊。
他邊劃邊說:“輔導員艾特你了,一會兒記得看群消息……艸,你要不還是……暫時彆看吧……”
程雨生閉上眼,直覺不是什麼好事,他說:“都行。不過何流,我不想喜歡冉時以外的人。”
[我給你蕭索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這句詩被寫在一張紙上和銀行卡放在一起,程雨生覺得何其諷刺而悲哀。
冉時把這句給他,他也想回贈這句。程雨生想對他好,想把自己擁有的能夠有的都給他,想彌補他曾經缺失的美好。然而自己的方法似乎又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