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止住身形,在青色瓦礫上站立,揖手。
“郎君,屬下有事回稟。”
軒窗未動,依舊半開半閉的敞著,悠悠的琴聲飄出。
玉碎般沁涼的聲音響起。
“如何?”
“今次百人榜拿下榜首的摘榜之人名喚梁宣玉,樓主以為此人心性狠辣,做事果決,是個不錯的良才,清風堂名額空缺,此人乃是佳選,可破格拔擢入候選之人名單。”
戴麵具的侍衛稟道。
古琴聲霎時停了。
阮言卿心裡莫名撞了下,“梁宣玉?”
“郎君以為如何?”
戴麵具的侍衛不知所以的抬眼看了眼半開著的軒窗,低下頭,試探著阮言卿的意思。
阮言卿垂眸,“那便這麼辦吧。”
“郎君既已決定,屬下告退。”
戴麵具的侍衛腳尖一躍,如大鵬展翅一般,落向主樓,轉瞬便進了樓內。
“他允了?”
天一樓後院花苑,女子指敲了敲案,看向側樓樓頂,眸間不知劃過了什麼,有些納罕道,“這次那位倒是知道順水推舟,不拂我的麵子了。”
“屬下已派人去查梁宣玉的生平,待此次任務結束,就會向她告知樓主的招攬之意。”
戴麵具的侍衛稟道。
“不錯,人既是本樓主看中的,那麼自然得及時歸入本樓主的麾下,清風堂咱們的人手還是太少了,你多留意,還有好苗子,及時來報我。”
側樓頂樓閣樓,這一幕被一五一十的稟報到了阮言卿跟前。
小郎君柔胰一撥琴弦,“安插人手?”
“郎君,可要給宋溪一個教訓?”
一個生麵孔的侍衛站在屏風後,隔著屏風,隱匿著自己的身形。
阮言卿鳳眸微微垂下,繼續拂弄琴弦。
“盯緊她,其餘的不要插手。”
侍衛領了命,在侍兒推門進來奉茶前,消失在了屏風後。
阮言卿此時才停了撫琴的興致,朝門外的侍兒道,“我要查的人查清楚了嗎?”
侍兒候在門外,有些意外,忙低下頭回稟,“查出來了,信昨日就到了,就放在郎君案上第二摞信箋裡頭,郎君可要奴進來幫著找找?”
“不必。”
阮言卿站起來,徑自走向書案。
纖細而又精致的皓腕從一堆信箋中略過,翻到了寫著梁宣玉的信箋,拿白玉做的裁紙刀拆開。
梁宣玉的生平很簡單,她家境殷實,幼時居於平襄鎮,一次遊學歸家路上,被路過的驪山劍派掌門看中,收做徒弟,之後便一直待在驪山,修習劍術,直到五年後,學成下山。
阮言卿看著信箋,有些沉默。
這樣簡單的幾行字,並不足以敘述一個人的過往。
至少他兩麵之緣所見到的梁宣玉,都比這信箋上所寫的要深刻的多。
阮言卿心裡有些失望,那種不知為何想要了解梁宣玉更多過去的衝動,莫名其妙的升上來,他想揮去這個念頭,可是這樣做的後果,似乎讓他更煩躁了。
阮言卿將信箋揉成一團,扔在角落。
冪籬下,小郎君的神色有些疲憊,他走到美人榻前,微微躺上去。
從沒有一件事,讓他這樣有種懸而未覺的急迫感。
他忽而有些氣悶,明明平淡無波的日子一直都是這麼過下來的,為什麼梁宣玉出現了,他的一切就都不對勁了呢?
阮言卿透過皂紗,看著牆上的多寶閣,再從多寶閣上的古玩,移向幾案上的古琴,忽而一下坐起來。
“叫人去備馬車。”
阮言卿打開了屋門,衝著侍兒說道。
“諾。”
因著上回有個侍兒多嘴,被阮言卿打發回盛京,第二日卻自己吊死的事,現今的侍兒已經不敢對主子下令以外的事有一絲的窺視之心。
馬車很快備好。
寶馬香車從天一樓廊橋走向岸邊,本就是一件惹人注目的事。
幾乎上岸的刹那,天一樓樓主宋溪那裡就收到了信。
宋溪摸了摸下巴,從美侍的懷裡坐起來,招來侍衛。
“你去盯著,看他見了什麼人,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麼事,事無巨細都來報我。”
“諾”,侍衛很快退了下去。
美侍剝著葡萄,殷勤的送進宋溪嘴裡,媚笑,“樓主可是有了新歡?奴聽說今日樓裡來了位貴人,雖然戴著冪籬,可是瞧身段,可是個美人胚子,樓主,你可是已經厭棄奴,看上那位郎君了?”
宋溪笑了聲,攥住了美侍的手腕,挑眉,“沒有人教過你,在我身邊,該聽的不該聽的,都得爛在肚子裡?”
“啊……疼”,美侍美眸頃刻蓄滿了淚,他跪著在美人榻上,神色已升懼意。
宋溪摩挲了下美侍的臉,替他撫去眼角的淚,含在嘴裡,眼神冷著,唇角卻依舊帶笑。
“記住了嗎?”
“奴記得了……”
美侍哆嗦了下,連連點下巴。
宋溪將人撈在懷裡,將嘴裡的葡萄哺給他,像是從未發過怒一樣,神色溫柔。
“想要活得久,就得聽話,天一樓的規矩誰都不能破,我一樣,你也一樣,主子我都是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