錕飩攤前,攤主拿碗的手哆嗦了下,揚起討好的笑。
“客官,昨日小的凡是知道的,都已經交代了,客官今日來……”
梁宣玉抱劍微笑,“你在洛州賣錕飩三十年,江湖事知道的不少,我今日是給你送錢來了。”
攤主腿差點一軟。
“客官說笑,小的也就知道點皮毛,客官要不找彆人再打聽打聽……”
劍柄輕磕在錕飩攤上,清脆又帶著十足的威脅。
梁宣玉手捏著劍鞘,扯開笑,“你方才說什麼?”
攤主上下牙打了下顫,碗落在餛飩攤上,“小的是說客官請上座,小的知無不言,知無不言嘿嘿……”
攤主點頭哈腰的引著梁宣玉往邊上的桌子走,仔細抹了抹椅子,又抹了桌子,連連請梁宣玉坐下。
“不知客官今日想知道什麼?”
“江湖上可有一個叫楊汀的?”
梁宣玉坐下來,把劍往桌子上一擱。
“楊汀?客官說的可是鳴翠坊的楊坊主?”
攤主眼珠子轉了下,當即問道,“客官可是接了榜?”
“是接了榜,不過我想先知道楊汀此人為人如何?”
梁宣玉手擱在劍鞘上,指尖微微敲著,“你說鳴翠坊?看來她是個做生意的,怎麼,難道她樹敵很多,以至於有人出了那麼錢要殺她。”
“客官大概不知道鳴翠坊是做什麼的吧?”
攤主也坐下來,神秘的笑笑,衝著梁宣玉擺手,“這表麵是個歌舞坊,迎來送往,權貴世家紈絝解悶子的地方,背地裡卻是乾福壽.膏的買賣,洛州最大的貨源就是鳴翠坊,可架不住福壽.膏暴利啊,楊汀雖然雇了許多江湖人士來當護衛,但每日的刺殺依舊不停歇,可是也不知她到底哪來的運道,那麼多殺手去了,就是傷不到她分毫。”
“福壽.膏?”
梁宣玉在嘴裡繞了一下,“這是何物?”
“客官初到洛州,不知道也難怪,這福壽.膏是比五石散還要命的東西,自打這東西出現在洛州,不知多少人家家破人亡,是買賣也不做了,農活也不忙了,整日裡就惦記這糟汙東西,連膝下的孩子都賣錢換了這東西,你說說,這東西多厲害,後來就有人效仿鳴翠坊,也背地裡乾起了這個,做的人多了,免不得爭搶地盤,殺人害命,事一鬨大,福壽.膏這東西也就在洛州出了名,現今彆說世家,就連江湖裡有能耐的歪門邪道都想來分一杯羹,如今洛州彆看麵上繁榮錦繡,其實不知烏煙瘴氣到了什麼地步,要我說,這楊汀是活該上了天一樓的百人榜。”
攤主麵上顯出嫌惡神色,動情處,拍案不下三四回。
梁宣玉眸微彎,似是思量了些什麼,掏出一塊金子放在案上。
“哎,客官,小的沒要金子。”
攤主似乎怵了從梁宣玉這裡拿錢,連連擺手。
梁宣玉拿劍,站起,挑眉微笑,“你消息不錯,有事我還來找你。”
“還來?”
攤主跟著站起,雖笑著,卻頗有得罪不起大佛,又不敢送走的糾結樣子。
梁宣玉劍柄摁在她肩上,“可彆想著收攤,事沒完,你到哪兒,女君我都能找著。”
梁宣玉扔下話,將劍抱在手裡,悠哉哉的走開。
攤主眼睛看向桌上的金子,手一下伸過去,將金子塞進懷裡,最後撫著胸口,歎了口氣。
洛河廊橋岸邊,侍兒候在馬車窗子下,問道,“郎君,要去何處?”
阮言卿手擱在棋盒上,微微垂下眸,“鳴翠坊。”
“諾。”
侍兒不敢有疑,退下去,與侍衛傳令。
“去鳴翠坊。”
馬車很快又動起來,從熱鬨的街市上穿過,一路拐了幾個坊市,到了一處脂粉味甚濃,弦樂極為嘈雜的地方,光是停在那門庭處,便已是如入迷陣般,頭昏腦漲起來。
阮言卿最不喜這樣的地方,他從車廂暗格裡掏出了塊遮麵的紗絹,撒了些清新寧神的藥粉,係在臉上,擋住這刺鼻的香氣,又從另一個暗格裡取了藥箱出來拿出了兩個白疊,塞進了耳裡。
“郎君?”
幾個侍兒有些驚異的看著主子一連串的動作。
阮言卿戴著冪籬,抬手,“去鳴翠坊尋個僻靜些,觀景好的廂房。”
侍兒們忙上前扶著,掀起車簾,侍候主子下車。
其中一個侍兒鑽出車廂,在另一側招呼侍衛過來,傳達阮言卿的命令。
侍衛告退下去,忙去辦了。
阮言卿步子有些快的扶著侍兒的手,步入鳴翠坊門庭,從眾多酒客與舞伎周遭行過,不停歇的走進侍衛定下的廂房,才微微有些口耑息的放鬆下來。
侍兒候在一旁,“郎君,可要叫一桌酒菜?”
“不必。”
阮言卿眉眼隱露嫌惡,走到窗子前,推開軒窗,甚至都不想坐下。
“那個楊汀如今在何處,去查查她可還活著。”
“諾。”
侍衛退了下去。
阮言卿站在窗子前,望著樓下鶯鶯燕燕迷亂的歌舞,及席上眾多酒客飲酒作樂的場景,目光更是淡漠。
“郎君,楊汀如今在酒池肉林,百人榜榜首的事,她方才知曉,正在籌措金銀送往天一樓。”
侍衛很快回來複命。
阮言卿鳳眸微垂,沉默良久。
“梁宣玉可到了鳴翠坊?”
小郎君的聲音帶著些許清冷。
侍衛忙回稟,“屬下派人去查了梁宣玉行蹤,她似乎還沒急著動手,正在……”
侍衛的話還沒說完。
阮言卿便已在樓下看到了她的身影。
眾多豔麗舞裳的舞伎第一眼就被這進門就灑金葉子,氣度品貌樣樣上乘的女君給引的神魂顛倒,紛紛圍上來,扭動腰肢,儘情的展露嫵媚風騷。
那腰間的鈴鐺清脆的響個不停,臂挽的輕紗紛紛飄向女君,紅唇唱著勾人的曲調,眼神勾纏,將女君的腳步阻在原地,施展渾身解數,意圖博得她的垂憐,共赴一曲巫山。
梁宣玉生的實在太好,妙有姿容,光映照人,光站在那裡,便將一眾世家紈絝給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