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城遇險(2 / 2)

吾以身為餌 田晚妙 5060 字 8個月前

店裡已經亂作了一團。人群圍成了一個圈,麵容驚詫地看向同一處。站在圈中央的,是一名肩寬腰圓、低眉順耳的中年男子和一名氣急敗壞的貴婦人。

貴婦人如得了癔症般不斷推倒貨架。店內玲琅滿目的各色絲綢,瞬時全部墜落地麵。她卻還像是不解氣,咚咚幾腳踩了上去。就這幾腳,仿佛踩在薑雲煙身上,她的心如同那皺了吧唧的綢緞,反複在地上揉搓。為什麼專挑最貴的踩啊??

她幾乎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直接把住了貴婦人的手。還沒來得及質問是怎麼一回事,貴婦倒是先發製人,劈頭蓋臉地開始了一頓亂罵。

“謔,這就是江南來的那狐媚子是吧?臉上遮遮掩掩的不敢露出來,居然還能把男人勾成這樣?”隨後她轉身,衝著身邊的中年男子數落,“家裡的綢子都要堆成山了,還天天在這裡買呢?狐狸精變的東西,不知道暗地給你下了什麼妖術了,我呸!”

話音剛落,貴婦還似不解氣,左右看了看,而後一把從櫃台上抄起剛燒好的茶壺,直接衝著薑雲煙的臉潑了過去:“該你現原形了,狐狸精!”

滾燙的茶水立即四下飛濺,眼看就要落到薑雲煙的臉上——

千鈞一發之際,周圍突然襲來了一陣風,意料中的滾水並沒有落下,因為一個寬闊高大的影子已將她團團籠住。

那熱氣和滾水最後一股腦全部濺到了這個人的後背上,而她卻毫發無傷。

薑雲煙疑惑地睜開眼,幕離後如小鹿般撲扇的眼睛對上了眼前的人。

這一對,她直接呆楞在了原地。這人,竟然......竟然還是她的舊相識!

溫懷用後背硬生生替薑雲煙接下了一整壺的滾水,隻接得眉頭緊鎖,內心憤懣,皮膚灼痛。

他暗暗給隨從們遞了個手勢,隨後冷冰冰地下令:“帶走!”

幾個身手矯健的男子從擁擠的人群裡冒了出來,三下五除二直接把張蕃擒下。

那貴婦——也就是張蕃的正牌夫人——潑水時十分囂張,現在眼見丈夫被擒,一下慌了神,隻能扯起嗓子喊:“哪裡冒出來的小兔崽子,反了你們!是我潑的水,又不是我家老爺,你們亂抓什麼?”

“夫人說得極是。”溫懷慢慢悠悠地開口,隨後眼神淩厲地看向隨從們,“故意傷人,還不快一並拿下!!”

說完,一行人押解著張蕃夫婦向外走去,任憑張夫人哭天搶地一路亂喊,也無人在意。

“誒,大人請留步。”事情發展得太快,薑雲煙直到這時這才回過神來,緊跟著也跑了出去。

可溫懷長手長腳,步履飛快。等她追出去時候,一行人已經走遠,薑雲煙隻瞧見他的背影。

是夜,翠玉幫薑雲煙收拾完床榻,扶著胸口順了好幾口氣:“好險啊小姐!先是有那潑婦傷人,後來又碰見那個人,今兒到底是什麼日子!還好小姐戴著幕離,沒被那人認出來,否則......”

薑雲煙倚靠在蠟燭旁,一隻手拄著腦袋,另一隻手揉搓著燙傷膏,她的眉睫在燭光裡一閃一閃。

躊躇良久,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她對翠玉囑咐道:“我出去一趟,你去歇著不用等我。”

“這麼晚了,小姐預備上哪兒啊這是?”翠玉不解地發問,可一抬頭,薑雲煙早就跑得沒影了。

*

溫府。

下人前來通傳,秀麗坊的女掌櫃上門求見公子。

溫懷剛洗漱完畢,好不容易換下之前被燙的外衣,隻因那衣服已與皮膚黏為一體,頗費了些力才與皮肉撕開。此時他不置可否地擺擺手說,不見。

“那女公子說,如果等不到公子,她便在府門前立上一夜。小的看她衣衫單薄,這樣下去怕是要凍壞的。”

溫懷蹙了眉,用手揉捏著眉心:“真是胡鬨!”嘴上這麼說,手上卻忙不迭地換了新的外衣,急匆匆地往外麵趕。

打開府門,寒風下凍得瑟瑟發抖的,便是那秀麗坊的女掌櫃了。隻不過,她仍舊佩戴著幕離。

“何事?若為答謝今日救你,心意已經收到,姑娘請回吧。”溫懷的語氣公事公辦,仿佛早已猜中她的來意。

“大人誤會了。我這番前來主要是想請教,大人今日將那婦人抓了去,可她毀壞了我秀麗坊的絲綢,這損失該怎麼辦?我回去後估摸著算了一下,她需要賠償我一百五十兩銀子,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我.......”

溫懷聽她這麼說,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半晌都沒出聲。

“大人,大人?”薑雲煙的玉手在他眼前不斷晃悠,他嫌惡地往後一躲。

“財迷心竅就是說的姑娘你吧?那一百五十兩,和你之後要掙的銀子比,九牛一毛罷了,姑娘這還記心上呢?拿著不知道什麼渠道來的絲綢,跑到京城來濫銷散賤?比其他家便宜了一成還有得多,做折本買賣,擠垮了彆家生意,好放長線釣大魚是吧?真有你的,可是鑽錢眼裡了!”溫懷沒好氣地連珠炮攻擊。

“大人,此話怎講啊?我家絲綢質優價廉,那是因為我祖上世代做絲綢生意,在杭州、蘇州都有直供的貨商。我直接從江南辦貨,不僅貨物純真、質量好,而且進價便宜,連外國人也拿它當珍品呢。最近大人看到的低價,是因為店裡在做冬季的反季促銷,銷庫存用的。其餘店鋪這時都不賣貨了,我們這個,怎麼也夠不上濫銷散賤吧?”

溫懷白了她一眼:“回吧。”隨後便重重地關上了府門。

隻留下薑雲煙握著尚未給出的燙傷膏在風中淩亂,自言自語道:“溫大人,我們終歸是又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