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息規律,不用去上朝,卯時便起身晨讀。
陽光照進窗欞,他放下了手中的書,準備去看一眼李舒窈。
走到門口,他想起來現在剛辰時,她怕是還要再睡些時間,還是等午膳前再去吧。
薛令儀用完早膳,走回書房,看到了此時本該還在睡覺的李舒窈在書房外晃悠。
聽到了來人的腳步聲,李舒窈轉頭,見是薛令儀,眼睛亮了一下,走到他跟前回憶著紅豆和圓子教她的朝他行了一禮。
除了李舒窈進丞相府的第一日,這是她首次見薛令儀,還是她想了很久主動找他的。
在丞相府吃得好睡得好,有人伺候陪聊,日子過的很快,轉眼已過去了十日。
她問紅豆薛令儀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紅豆說,他是晉陽薛氏,世家出身,十六高進,年少成名,溫文爾雅,為人謙和,從不輕易處罰下人,是個極好的人。
她相信丞相會言出必行,可他平日裡太忙了,有做不完的事,她怕他忘記對她的承諾。
她過的是很好,阿娘那邊卻不知道急成了什麼樣子,要給阿娘報平安才是。
“南柯園住的還習慣嗎?”他幾乎每天得空就會去看她,她應該是比較喜歡那裡的。
“南柯園?是我住的那裡嗎?我沒什麼不習慣的,多謝丞相大人關心。”
在這種大人物麵前,她還是控製不住地緊張。
薛令儀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她,她來找他多半是說關於她母親的事。
“丞相大人……”李舒窈抬起頭。
男人神色溫和,微微低頭,一副等著她繼續說下去地樣子。
她莫名的就多了些勇氣“您可以幫我給阿娘報個平安嗎?”
“劉得安近日比較忙,明日我叫他過來。”
李舒窈有些驚喜,沒想到他如此好說話,丞相可真是個大好人,飽讀詩書的人果真是和藹可親,氣度不凡。
“謝謝丞相大人!”李舒窈真心道。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場麵一時有些尷尬,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南柯園名字起的挺特彆,是因為想讓人不要摔倒嗎?”半響,李舒窈乾巴巴的開口。
薛令儀笑了,“不是那個難磕,南柯意為朝向南方的樹枝。”
“隨我過來。”
李舒窈跟上男人,和薛令儀一同走到了書案前。
她好奇地打量薛令儀的書房,他的書房簡潔大氣,書籍卷宗擺放的很整齊,沒什麼金瓶玉器。
一眼看到了一個古色古香的屏風,屏風精雕細刻,但於整間屋子並不相稱。
她定睛想要看清上麵畫的是什麼。
一陣墨香在麵前鋪開,目光被吸引過去,宣紙上寫了兩個字,和她住的地方牌匾上寫的一模一樣。
“南柯?”儘管她不怎麼識字,但還是看出了他的字有多賞心悅目,果然是字如其人。
“嗯,你會寫多少字?”
李舒窈搖了搖頭,有些不好意思,“會寫的不多。”
薛令儀將筆遞給她,她沒怎麼練過,握筆的手有些不自然。
她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努力讓自己不抖的那麼厲害,每寫一筆都要去蘸一下墨。
薛令儀看著那一筆一畫艱難寫出的“李舒窈”,眼角跳了跳,如果不是知道她的名字,他差點沒認出是這三個字。
“我寫的很醜吧,但是應該是沒有錯的。”李舒窈羞愧,比起他的字,她這簡直鬼畫符一樣。
“你名字並不好寫,能寫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第二日。
“姑娘,劉大人已經到了”
鄭無源到門口的時候,李舒窈還在床上躺著。
昨天她為了不浪費薛令儀的時間,一大早就起來去找他,結果他居然教她寫字一直到晚上。
從他那裡用完晚膳回來的時候,她還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她居然和他在一起呆了一整天。
為了不辜負這一朝丞相放下國家民生陪她寫字的時間,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後,還強迫自己把學會了的字再練幾遍,挑出寫的最好的掛在了床頭。
聽見鄭無源的聲音,她睜開眼爬起來。
昨天睡的有些晚,盯著那幾排大字,腦子一時有些轉不過來。
圓子幫她把衣服拿了過來,她匆匆穿上,飛快地將自己收拾好。
鄭無源讓她先用膳,一想到可以給阿娘報個平安,李舒窈喜出望外,連飯也顧不得吃,一路上不停的催著走快些。
“貴人安好。”劉得安一見李舒窈,趕忙放下手中的茶水。
“幾日未見,您還是這麼的光彩熠熠,驚豔絕倫!”
李舒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幾天不見,他怎麼變得神經兮兮,卻還是學著劉得安的樣子俯身行禮,“劉大人安好。”
看著對拜的二人,鄭無源嘴角抽了抽,這李姑娘還真是……獨特啊。
“姑娘,您和大人慢慢聊,小人先退下了。”
管事鄭大人居然對她如此尊重,此女怕是很得丞相寵愛,劉得安心中一時喜憂參半。
他尋得的人,丞相喜歡固然是好的,可丞相太過重視,隻怕她的出身生辰瞞不了太久。
若丞相得知真相,發現自己被如此戲耍,劉得安背上冒出了冷汗,殺他泄憤事小,免不得要連累家人。
剛想說阿娘的事,劉得安突然逼近,李舒窈一臉莫名其妙,“你乾什麼?”
劉得安壓低聲音:“貴人,您可知我為何將您送到丞相身邊?”
她搖頭,滿臉疑惑,她在路上的時候問過他,他不是不肯說嗎。
“丞相要找一個人,一個十七年前七月十五出生在江南烏鎮一帶的女人”劉得安盯著李舒窈眼睛。
李舒窈張了張口,沒有說出話來。
“丞相應該對你很好吧,那是因為他以為你就是他找的人”劉得安麵目有些扭曲。
“可你不是!”
約莫著差不多了,鄭無源走了進去。
李舒窈正在最後交代劉得安一定不要忘了跟她阿娘說她來到了京城一切平安,劉得安手上拿著一個手帕,應該是李舒窈給他的信物。
“手帕是我繡的,你給我阿娘她看了就會知道。”
“你可一定要把話帶到,你記住我家的位置了吧?”
“手帕你仔細裝好,千萬彆掉在半路!”
李舒窈念叨,劉得安隻得是是地應到。
“我都記下了,一定帶到,貴人保重”
李舒窈目送劉得安離開,臉上沒有什麼高興的表情。
姑娘好像……沒有來的時候那麼高興。
紅豆看著李舒窈。
“真是無聊啊……”李舒窈趴在院子裡的石桌上,鬱鬱寡歡。
這些日子,除了薛令儀得空來教她讀讀書,寫寫字,她幾乎沒有任何事情可做。
“姑娘來了許久,可還從來沒有去逛過京城呢。”紅豆笑著安慰李舒窈,“姑娘想不想去看一眼大祁的都城?”
“可以嗎?”李舒窈雙眼放光,在家時,阿娘不喜歡她出門走動,她被帶到丞相府,還以為是不可以出去的呢。
“當然可以啦,鄭大人說過,如果姑娘感覺悶的慌,可以上街走走,買點姑娘喜歡的東西。”
圓子放下手中澆花的水壺,開心地跑過來,如果姑娘想要出去的話,她就可以陪著姑娘出去玩了。
“可是我沒錢啊……”沒有錢,拿什麼買東西。
“賬房會支給您,或者您可以直接記賬到丞相府名下。”鄭大人已經把這些都同她們交代好了。
花薛令儀的錢?
她被他養在丞相府就已經很膈應了,如果再花他的錢,那豈不是更不清不楚。
雖說吃虧的可能是他,除了長得好一點,她也沒什麼更能拿得出手的。
李舒窈滿臉抗拒,“不要,我花他的錢,這像什麼樣子!”
圓子想說沒關係,管家說的那肯定是丞相的意思。
紅豆拉住了圓子,對李舒窈說:“如果姑娘實在內心不安,那我們可以不買東西啊。”
對啊,她可以隻逛嘛,京城繁華,但看看總歸是不要錢的。
圓子幫李舒窈整理了一下著裝,紅豆取來了一頂帷帽。
紅豆為她係好帷帽,李舒窈有些不習慣,她晃了晃頭,“必須要帶嗎?”
她在清河的時候,偶爾出去,從來都沒有帶過這種東西,也很少見彆人帶。
“大祁民風開放,南來北往遊人眾多,本來是不需要帶的。”
紅豆為李舒窈理了理頭發,取下一些發飾,儘量讓她舒適一些,“姑娘美貌,怕過於引人注目,為了您的安全,您還是忍一下吧。”
這可是京城,說是彙聚了整個大祁的紅粉佳人文人墨客都不為過。
李舒窈撇了撇嘴,紅豆真是誇張,這裡遍地都是達官顯宦皇親國戚,燕肥環瘦,他們什麼樣的佳人沒見過。
從小阿娘就告訴她,世上美人千千萬,上天可以給她的美貌,自然也能輕易給彆人,所以沒什麼好珍貴的。
不必妄自菲薄,但也千萬彆自視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