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不是瘋了!”看無人注意這邊,刑部尚書呂炳良壓低聲音控訴道。
今日,大理寺卿吳祐同遞上段長風貪汙受賄克扣軍餉的罪證。
滿朝嘩然。
段長風是誰?那是先帝欽賜的天下兵馬大元帥!
先帝說過這江山有一半都應該是段家的。
段老元帥在大祁一統後主動請辭,將手中兵權儘數還給先帝,不入朝堂,不要封賞,隻在京中求了個安靜的宅子,頤養天年。
先帝執意封他為忠義侯,天子重情,他便重義。
段家自他以下,子不入仕,女不高嫁。
為的是什麼?
為的是大祁不橫生事端,朝廷不拉幫結派,百姓不再受戰亂之苦!
吳祐同年紀輕輕,段長風征戰四方時他都還沒出生,哪裡見過段大元帥披甲掛帥長劍殺敵的英勇。
他都不上朝參政,談何貪汙受賄克扣軍餉?
段老元帥愛民如子,天下人人皆知。
直到現在民間還流傳著他背傷兵過河、運籌帷幄千裡取敵軍將領首級的故事,京中三歲小兒都知道,堂堂大理寺卿能不知道?
與呂炳良相比,薛令儀淡定多了。
他眯起眼睛,連下幾場雪,終於等來了個好天氣。
“你怎知這就是皇上的意思。”
薛令儀的漫不經心讓呂炳良更加抓心撓肝。
他一臉沉痛,急的拍手:“哎呦我的大人,朝中誰不知道,這吳祐同可是皇上的人!”
吳祐同出身寒門,在朝中不涉黨派,牽扯甚少,沒什麼靠山,皇上卻肯重用他,破格提拔他為大理寺卿。
“皇上為何要拿段老元帥開刀?”
段老元帥年事已高,子孫平庸,無甚建樹,說他功高震主,也實在勉強。
皇上可不會忌憚一個古稀之年的老臣。
說句難聽的話,先帝都去了,段老將軍還能活在世上多久?
皇上雖沒有先帝與他之間的情分,又乖張無情,可他實在不必多此一舉,惹一身腥隻為鏟除一個沒有威脅的老臣。
“嘶……”也有道理,呂炳良撓了撓頭,這些人到底想乾什麼?
皇上這種人,殺人如麻,百無禁忌,從不遮掩,
誰讓他不痛快,他就直接殺了誰。
對於這點,呂炳良還是很信任皇上的,那位可不是個在意禮法世俗的主。
人言可畏?可人畏言。
“唉,快過年了,出了這種事,這不是成心給大家添堵嗎?”
“爭鬥不休,波瀾不止,京城不一直都是這樣嗎?”
太極殿巋然不動,一朝天子一朝臣。
京都,是天下最危險又最迷人的地方。
“如今朝中形式不明,近日裡來風波不斷,是否要叫上其他幾位大人商討一下對策。”
薛令儀沉吟道:“薛某今日有事,怕是不能同去了。”
“怎麼?難道朝中還有什麼大事嗎?”
呂炳良的心又提了起來,本想著一年到頭好好陪陪老婆孩子,這一天天的,還要不要讓人活了。
“小事,答應了家中的小姑娘,陪她去挑新年禮物。”
李舒窈還等著他呢。
想到女孩,薛令儀眉眼間都是暖色。
家中的小姑娘?薛大人家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一人?
看到他臉上不自覺的笑容,呂炳良猜測可能是薛令儀的心上人,簡直和他年輕看他夫人時的一模一樣。
回去跟夫人說一聲,讓她從庫房中也挑件禮物送到丞相府。
呂炳良得意,敬佩自己的機智,爽朗道:“家裡的事也是大事,您先忙。”
朝中之事,自有皇上決斷,他們湊在一起也爭論不出什麼。
辭彆呂炳良後,薛令儀乘馬車離開,快到家門口時,他撩開一旁的簾子。
女孩穿著一件毛茸茸的紅色厚鬥篷,白狐毛領遮住大半張臉,纖長的睫毛垂下,楚楚動人。
李舒窈本站在一旁遠眺,熟悉的馬車進入視線後,她迫不及待地跑了過來。
“好久。”
跳上馬車後,女孩兒的小嘴微微撅起,有些抱怨。
“被一點事拖住了,抱歉。”
薛令儀緊了緊女孩的披風,將手爐遞給她。
手爐被她隨意的放在腿上,李舒窈明顯很興奮,嘴就沒合攏過,透過窗簾的縫隙看向外麵。
沒多久,馬車停下。
“儘歡樓?”
李舒窈打量著許久沒來的儘歡樓,扶著薛令儀的手下了馬車。
一起走了進去,她跟著薛令儀,直接來到二樓的一個雅間。
這個雅間明顯與她上次來的規格不同,字畫擺設杯盞碗筷儘顯奢華。
就連桌沿都鍍了金。
兩人坐定,菜式不一會兒就上齊了,李舒窈掃了一眼,是他平日裡喜歡的。
他應該是這裡的常客,這個雅間是儘歡樓專門為其備下的。
剛拿起筷子準備吃,一個戴麵紗的女子走了進來。
女子半露香肩,腰肢纖細,手中厚重的梨木托盤上放著三四菜式,步履輕盈,一點也沒有灑出來。
她擺好菜後就退了出去,停留時間很短。
這人好眼熟啊,李舒窈心中嘀咕。
薛令儀眸光一凝,目光灼灼。
她第一次見他露出這樣的神情。
他……認識她嗎?
還是說,他見色起意,垂涎人家的身段?
或者,他一見鐘情,要墜入愛河了?
“咳”,她清了清嗓子。
男人的注意力被拽了回來,對上李舒窈的目光。
“你喜歡這樣的啊?”
思來想去,還是最後一種可能性最大。
喜歡哪樣的?
薛令儀一頭霧水:“什麼?”
李舒窈朝女人離開的方向擺擺頭:“你是不是喜歡她?”
一口茶差點噴出來,薛令儀莫名其妙:“我為什麼會喜歡她?”
“這我哪知道,因為她好看吧,”李舒窈努嘴想了一下,補充道:“男人都會喜歡好看的。”
“我不喜歡她。”
“哦。”
李舒窈嘴上應著,臉上卻寫著“你就嘴硬吧”。
她才不信他呢。
薛令儀生平第一次有種想罵人的衝動。
臉微微發紅,桃花落於白雪。
“我真不喜歡她。”
“哦!”李舒窈提高音量,悄悄翻了個白眼。
這有什麼不敢承認的啊,大街上那麼多俏麗佳人,也沒見他多看過誰一眼,怎麼一見到人家,眼睛就跟粘在人家身上一樣。
薛令儀,他可是薛令儀誒!
向來恪守禮數,若非實在心動,怎麼可能一直盯著一個女人看。
“你比她好看。”
“那你為什麼一直盯著她看?”,李舒窈皮笑肉不笑,反問他,她好看,那怎麼沒見他什麼時候這麼盯著過她。
這個問題繞不過去了,薛令儀頭痛,不想糾纏,生硬地轉移話題。
“嘗嘗這茄子,味道很不錯。”
哼,男人!無話可說了吧!
李舒窈拿起筷子夾菜,放進嘴裡惡狠狠地咀嚼。
薛令儀往她碗中添菜,摞的小山一樣。
怎麼這麼彆扭?
搞得像丈夫在外看了眼美女被妻子抓包一樣。
李舒窈驀的有些尷尬,他倆明明沒什麼關係。
人家盯著美人瞅幾眼怎麼了?她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到頭來還擠兌他,搞得跟她吃他的醋一樣。
吃醋?怎麼可能!李舒窈掐滅了這個危險的念頭。
薛令儀細嚼慢咽,吃起飯來也很優雅,賞心悅目。
他那樣好的人,心有所屬,就是彆人的了,她心裡不是滋味也應該情有可原吧?
對,她就是單純的仰慕他!
知好色則慕少艾嘛,他沒錯,她也沒錯!
李舒窈夾起一片蓮藕放到他的碗中,乾笑兩聲:“這蓮菜味道也不錯。”
她記得他喜歡蓮菜。
“怎麼今日也有鮮花餅啊?”,是那位美人端過來的。
“你要的嗎?你不是不喜歡吃糕點嗎?”
她拿起一個咬了一口,和那日的一模一樣。
“你喜歡就行。”
其實她也並不是特彆喜歡吃。
總感覺這個味道有點熟悉,明明沒見過這種花,真是怪了。
吃的差不多後,薛令儀放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