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途中遭遇埋伏,狐狸鬼火指……(2 / 2)

“望山跑死馬,姐姐。”杜鵑留心著暗夜四周的動靜,警惕地瞪大了眼睛,聽到慕容美妙埋怨她的貓,回敬道:“看燈麼,那就跑死鬼,跑死美女鬼,?。”

“跑死你這個小鬼,要你整晚上在這裡兜圈打轉,變成一個小小鬼。”慕容美妙罵道,緊跟兩步,去拉燕雲的手。

“不對。”朱鹮聽到慕容美妙口裡說出的“兜圈打轉”四個字,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麼,停下腳步說道:“大家都停一下,我有個不好的感覺,我們好像真是沿著這條小路繞來轉去。”

“能夠叫靈貓犯迷糊的路那還真是一條不簡單的路咧。”柳鶯駐足查看了一下,黑暗裡什麼也看不清,隻有大家的黑瞳在閃閃發亮,心裡打了個突,說道:“該不是我們遇到鬼打牆了,難道這荒山野嶺裡的路也有什麼機關訣竅不成?”

“這可說不好,我曾經在深山裡就遇到過山民稱之為棋盤繞的小路,沒有當地人當向導,就很難繞出來。可惜現在是晚上,要是白天還可以仔細參詳。”朱鹮在腦海裡尋思著,說著歎了口氣。

“這不是廢話嗎。”慕容美妙急的跺跺腳,搶白道:“現在怎麼辦,就這麼站著等天亮麼?”

“不難理解,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杜鵑將靈貓召喚回來扛到肩頭的背包上,雙手背在身後,搖頭晃腦地做出一付學究模樣,趾高氣揚地說道。黃鸝過來輕輕推了她一把,翻翻白眼說道:“未必你又有辦法啦?”

“這個自然,隻是這破解嗎,涉及到數學,小小鬼我數學方麵略有不足,叢小鳳可以過來幫幫忙。”杜鵑說道,臉上是驕傲的神情,心裡則在算計著什麼。朱鹮看她裝神弄鬼的樣子,嗤地一笑,嗔道:“差不多得了,你跩什麼跩。小鳳呢,快過來,我記得你說過你表哥,就是那個皇甫怡和,數學方麵才藝驚人,想必你也不差。”

叢小鳳擠在燕雲身邊站著,聽到朱鹮喊,隻得走到了杜鵑身邊,說道:“我的數學可比不了我表哥。杜鵑小妹妹,你想要算什麼?”

“知道數學結構與算法麼,正好可以破解眼下的困局。你現在就假定我們是在迷宮裡轉悠,然後你再想辦法用最快的速度轉出來。方法麼,咱們先定一個方向,以我們現在站的地方作為基點去找一個可以走得通的方向。然後呢,就是找到最短的路徑,可以考慮用廣度優先算法,你就假定我們麵前的路像一棵樹的樹枝分叉,現在天黑看不清路,你就閉上眼睛想一下我們走過的路,經過的轉彎處,岔路口,然後利用回溯的方法想想我們經過的轉折處岔路點什麼的是什麼情況,默算一下可能是最快的路徑,然後大叫一身跟我來,就搞定啦。”杜鵑手舞足蹈地比劃著,滔滔不絕地說了半天,叢小鳳明白了一個大概,閉上眼睛在那兒發怵。

燕雲雙手插在腰上,眼睛炯炯有神,在暗處閃爍著揣摩不定的目光,嘴角上掛著難以察覺的微笑。慕容美妙覺察到燕雲瞧杜鵑的表情有些異樣,又見杜鵑在那兒大掉書包,心裡不悅,說道:“知道你賊,是賊精,又是這法,又是那法,到末了我看你還是光頭和尚的腦殼,沒得法(發)。你倒是說說看,我們下一步怎麼走。”

“慕容姐姐,算你狠,行不行。其實呢,在你麵前我真心想變成一棵樹,知不知道為什麼?”聽慕容美妙說話的口氣,杜鵑知道她滿肚子不高興,想著用土味情話逗逗她,眼珠子在眼眶裡溜溜地打個轉,笑道。

“為什麼?”

“好栽在你手裡呀。”

眾女子都笑了起來,慕容美妙也忍不住笑格格。

“杜鵑小妹妹倒是提醒了我,我們直接穿插過去得了,不用沿著小路轉來轉去。”燕雲從容不迫地說道,做了一個讓大家跟著他走的手勢。聽到燕雲提到自己,杜鵑的圓圓的小下巴翹得高高的,對慕容美妙扭動了一下腰肢。藍鵲不明所以,也跟著杜鵑扭動了一下,慕容美妙上前在她肩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她在那裡裝精裝怪,你跟著她學個什麼毛線。”

燕雲領著眾女子在小路上走出小段距離後,看看燈火閃耀所在,找準方向便離開小路,徑直穿過一片荒草地朝一座小樹林走過去。他在前麵龍行虎步,氣宇軒昂地逡巡踱步,杜鵑這邊是一路小跑地跟隨其後,直弄得上氣不接下氣。林間有股子濃鬱的潮濕黴味,令人吸之不暢,疾行中大口呼吸,更令人有種窒息感。掉在最後的慕容美妙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歇一下,我走不動了。走那麼快乾什麼,趕著投胎麼。”

“你們不用跟太緊,我趕在前麵探路,要是走不通,就及時回頭告訴你們,免得你們走冤枉路。”燕雲頭也不回地說,已經走到樹林深處。

“燕雲哥哥,等一下,你看看這是什麼?”叢小鳳急衝衝地喊住燕雲,眼睛瞪著樹林的某一處,說話時舌頭在戰抖。

所有人都停下腳步循著叢小鳳的目光看過去,漆黑的林間忽閃忽閃地搖曳著幾團藍綠色的火光,非常顯眼,像鬼火一般地詭譎,卻不似鬼火那般飄忽不定。燕雲回過頭來,信手掰下一根樹枝就要朝火光投去,杜鵑忙出聲製止:“彆動,不要碰它。朱鹮姐姐,你覺得那是什麼咚咚嗆?”

“沒見過呢。”朱鹮盯著藍綠色火光,心裡忐忑,說道:“看上去不像是磷火,很恐怖的樣子。”

“放心吧,明天我到太陽底下好好曬一下,全身都曬黑。”杜鵑吹聲口哨,招呼靈貓過來,小心翼翼地朝火光處走過去,嘴裡仍不忘編一個笑梗。

“為什麼?”

“好在暗中保護你呀。”

“去你的。”朱鹮又好笑又好氣,看見杜娟摸到了火光近前,叮嚀道:“你小心點。”

“這是狐狸火。大家都過來吧,沒事。”等所有人圍著狐狸火團團站定,杜鵑拾起一根粗粗的腐朽的閃耀著火光的木棒遞給朱鹮,“你看看,有什麼名堂不。”

在嘖嘖的驚歎聲中,朱鹮仔細端詳著朽木棒,看出那是一塊老樹根,長有一尺許,小瓷碗的碗口粗,濕乎乎的,滑不溜手,已枯朽多年。那藍綠色的火光發自樹根中部大節瘤下邊的凹陷處,有巴掌那麼大一塊。朱鹮拿著樹根棒在地上照了一下,地麵很潮濕,有淺淺的流水,像是流量微小的溪流,又像是地下滲出的泉水。朱鹮沉吟一陣,對燕雲說道:“我們不妨沿著這細小的水流走一段,說不定很快就可以到亮著燈光的人家。”

“有道理,我來打頭。”燕雲說道,支起手電筒,就沿著淺顯的細流走過去。慕容美妙看見林中仙子一手拾起一根狐狸火柴棒在那兒好玩,從口袋裡掏出手絹包在手上,拾起地上僅剩的一根,好奇地問朱鹮,“這爛木頭為什麼會發光呢?”

“木頭肯定不會發光,除非用火燒。”朱鹮將手裡的狐狸火柴棒遞給湊過來的叢小鳳,說道:“杜鵑小妹妹說這是狐狸火,其實這是洋人的說法,我記得古書上記載應該是叫做夜光木,是一種生物發光現象。發光原理是一些菌類進入了枯朽的木頭,菌類所攜帶的熒光素被熒光素酶催化,發生足夠多的氧化之後,就出現生物發光現象,光以藍綠色為主。外國人的研究說,製造生物發光現象的菌類包括鱗皮扇菇、臍菇,也就是蘑菇。不過好稀奇的是,這狐狸火很難遇見,我過去也隻是聽說,想不到居然被我們撞見了。”說到這裡,朱鹮看了杜鵑一眼,見杜鵑一付心不在焉的樣子,像是走神了,提高聲音問道:“杜鵑小妹妹,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呢?”

“你記不記得我們在水磨坪榨房的時候,宗修德講的那個叫什麼仙人靴的山上發生的鬼怪事情。”聽到杜鵑突然提到這個,除了藍鵲外,其餘的人都感覺背心處陣陣發涼。朱鹮的舌尖打顫,攪著牙齒說道:“你怎麼忽然提起這個來了?”

杜鵑緊趕兩步,跟上前麵燕雲的步伐,嘴裡說道:“我記得宗修德說,當時慕容姐姐的老爸老媽帶領搜救隊伍尋找失蹤的佟國芳小隊,在山上一個大石頭旁邊,發現有人堆了石頭堆,上麵插著六根腐爛的木頭棒,佟國芳小隊正好就是六個人,我在想,那是不是有人故意在暗示,而且那些個木頭棒子說不定就是狐狸火柴棒子。”

“可是你憑什麼就認定是狐狸火的棒子呢?”黃鸝不以為然地說,眼睛瞅著林中仙子手裡漸漸變暗淡的狐狸火,心裡有些發毛,對叢小鳳說道:“你叫她把手裡的這個鬼火扔了吧,你也扔了,看著怪恐怖的。”

“我想杜鵑說的有道理,可能佟國芳他們和我們一樣,無意中找到了狐狸火,拿來做記號,想著晚上也會有人看見,可以找尋過來。”朱鹮說道,眼睛不經意地看向慕容美妙,見她手裡的狐狸火仍在放光,藍綠色的火花在黑暗中顯得妖氛鬼氣,也使得慕容美妙那張俏麗的臉龐變得說不出的詭異。柳鶯見朱鹮的眼神有異,跟著她的視線看到了慕容美妙的臉,冷不丁想到了一個令她自己不寒而栗的點,說道:“也許另有隱情,說不定是有人利用狐狸火製造恐懼和混亂,然後再趁亂逐一謀害佟國芳他們。”

“都彆說啦。”慕容美妙一麵跺腳,一麵嬌聲嗬斥道,“越說越離譜,害人家心臟砰砰亂跳。”說完,將手裡的狐狸火狠狠甩向遠處,卻不想她的手與狐狸火柴棒中間隔著手絹,扔的時候她用力不當,狐狸火從她手中滑脫,偏向了走在她身邊的藍鵲。藍鵲本能地向旁邊閃開,慌亂中腳下絆了一塊硬物,就聽她一聲尖叫,整個人噗地撲倒在地上,重重地摔了一跤。

“你怎麼樣了,躺著彆動。”杜鵑說道,支起手電筒趕緊靠了過去。藍鵲躺在地上,身子蜷縮成一團,滿臉痛苦不堪的表情,說話時喉嚨裡有哭音,顯然是忍著沒有哭出聲來,“我的腳好像斷了。”杜鵑聽說了去她的雙腳處輕輕拿捏了一會,又借著手電光查看一下她的身子,看到燕雲也趕了過來,說道:“問題不大,隻是她的腳扭了,走不動了,看來要因禍得福啦。”

“你什麼意思?”黃鸝意識到了什麼,直愣愣地問道,語氣裡頗有些酸味。杜鵑沒理會她的羨慕嫉妒恨,臉上現出怪笑,說道:“燕雲哥哥的行李,藍鵲姐姐的行李,隻好大家幫忙拿一下啦。”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該當燕雲背著藍鵲走路了。覺著還不滿意,想著還要再使壞挑逗一下大家,杜鵑正待再說兩句,手電光一晃,忽然看到地上一個奇怪的物事:“朱鹮姐姐,快看,這是什麼?”

朱鹮湊過來一瞧,吃了一驚,手一哆嗦,手電筒差點沒掉到地上。出現在她眼簾的是一尊古代兵士石像,有三尺長,橫臥在地上,石像看上去年代久遠,雕琢粗糙,但很乾淨,顯而易見是被暴雨或是山洪衝刷過。朱鹮站直身子,往黑漆漆的周圍看看,說道:“這像是陰兵石像,應該不會隻有一個,大家再到附近去看看,還有沒有。”

隨著幾道手電光照射出去,很快就在溪流周邊發現了眾多類似的石像。那些隱身在樹林裡的石像,有的似穿袍服,有的像披掛鎧甲,或坐或立,個體都不大,雕刻粗獷,表情莊嚴肅穆,仿佛在堅守著一個不可透露的秘密。石像之間的間隙散落著星星點點的陶瓷酒器、食器與油燈的碎片,還有一處從泥土裡暴露出石頭製作的祭桌,看上去很像一處祭祀的遺址。夜間看到這種情景,幾位女子無不心驚肉跳,兩股戰栗,幾欲逃走,偏偏又定在那兒挪不動腳步。杜鵑抱起靈貓,哼哼兩聲,壯起膽子,問朱鹮道:“依姐姐你看這是什麼名堂?”

藍鵲這時候已經被燕雲攙扶著站起來,正在緊皺眉頭小心地用腳尖去觸碰地麵。朱鹮輕輕咳嗽一聲,望著燕雲說道:“這兒應該是過去專門用來舉行巫祭的場所,而且年代久遠。古人的直祭很多都是利用一塊高地建立祭壇、祭台進行,這裡的場麵開闊,應該是大規模的狂歡祭祀,需要供奉禮器、獻饗、奠酒、祝禱,應該還有巫覡表演。石像應該是表達對神靈的敬畏,祈福消災,我猜是一種南楚巫祭神秘文化。”

“姐姐厲害。”杜鵑做出仰望狀態,不忘空出一隻手去豎起大拇指,說道:“那依你這麼說來,我們看見的有燈火的地方應該就在附近了。”

“何以見得?”柳鶯為了壓抑自己心中的恐懼感,故意亮起嗓門問道。黃鸝也趕緊附和了一聲“同問。”

“我隻是在猜想。你們想想,朱鹮姐姐方才說這是很久以前祭祀的地方,後來的人肯定還會用這個地方搞些供奉呀,祭祖呀之類的事,自然就會有祠堂呀,廟堂呀之類的咚咚,何況這些古董當地人也會當作寶貝什麼的來守著,所以附近鐵定有座房子。”杜鵑一口氣說了一大通,感覺惶悚的情緒消解了不少,見藍鵲依舊被燕雲拽住胳膊支撐著,笑道:“燕雲哥哥,趕緊背著藍鵲走吧,依不才我所見,快到啦。”

“確實,應該趕緊走,這地方鬼氣太重,讓人看著怕怕,還有一個發毛的小鬼在這裡神氣五六揚地大吹大擂。”

“慕容姐姐,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發毛了。我要是發毛了,你儘可以幫我拔掉。”

“我看你們兩個走到哪都不會忘了錘鐵。”

聽到杜鵑催促燕雲去馱著藍鵲趕路,慕容美妙心裡慍怒,借著大家的議論罵杜鵑是渾身發毛的小鬼。那後一句反唇相譏,自然是杜鵑回敬的話語。知道兩人在一起就少不了拌嘴,黃鸝最後添了一句,將二人都裝了進去。

幾位女子跟在燕雲身後沿著水流朝高處慢慢移步,嘴裡都是不饒人,時不時地就相互攻擊兩句,一路嘰嘰喳喳不停。

這時一彎蒼白的冷月,從黑乎乎的山峰間鬼魅般地躥出,刹那間林中清光遍地,一條蜿蜒於長草之間的小道呈現在眾人眼前,隻見遍地都是黑葉鬆,老乾橫斜,鬆針茂密,在夜風中不住晃動,仿佛黑夜精靈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穿過大片鬆林,走上一條青石板鋪就的石階甬道,一行人來到一座黑門灰牆的大莊院外。宅院的院門處並沒有門,門框腐朽,形同枯木,門額上有塊紅漆斑駁的舊木匾,上麵“大夫第”三字依稀可辨,門口有半截石狻猊雕像,橫臥在枯枝敗葉灑滿的地麵。燕雲背著藍鵲抬腳剛要跨進門檻,忽然傳來“嘎”的一聲哀鳴,聲音裡充滿淒楚和驚懼的意味,萬籟俱寂中聽到,立時令人毛發倒豎。慕容美妙張開口,放大了瞳孔,定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有鬼呀。”叢小鳳一頭紮進朱鹮的懷裡,緊閉雙眼,眼角流出了一滴淚水。

“放心吧,就算這是鬼屋,也被破四舊破了。”杜鵑定定神,晃著手電筒,從燕雲身邊搶先一步跨進了院子。

院落是三進四合院式布局,主體建築為硬山頂,風火式山牆,穿鬥式梁架結構,滾龍垛屋脊沿造型甚為特彆,兩側廂房有天井、通巷。府第東北角另有一座平麵正方形合院式帶中廊的大書館。杜鵑帶頭走進大書館,指著宅子中央大大小小幾座天井,扭頭對跟進的燕雲說道:“這些天井是用來排水的,但又有四水歸堂、天人合一的意思在裡麵。當然啦,都是些封建玩意,當不得真。”

看到大書館的東牆砌著一個一丈見方的大敞窗,手電光照過去,窗兩邊有一副對聯“寄懷抱於雲根頭舉天外,賞文章於水麵人在彀中”,杜鵑有些驚奇,叫道:“這幅楹聯好像是新寫上去的,看來這裡有人居住,肯定不是鬼喲。”

書館庭院中有一株百年銀杏樹,高達五六丈,有如星漢中一柱擎天,上承明月,下覆清輝,地造天合。杜鵑看上去,有股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感覺,不覺吟詠道:“虛室生白,吉祥福祉。”

“陋室荒蕪,徒有四壁倒是真的,哪來的祥瑞福報。夤夜時分,荒郊野外,竟有訪客,大家到這屋裡來吧”忽然有一個頗顯蒼老的聲音出現在靜夜中,顯得格外響亮清朗。

莊院中幾十間屋子都是黑沉沉地,隻大書館角落處一間屋子窗內透出燈光,那聲音自然是來自那裡了。杜鵑看看夜空中懸掛的月亮,回道:“老人家,現在貌似還不是寅時,充其量不過是子時罷,不過,還是打擾啦。”

亮著燈光的屋內傳出來一陣爽快的笑聲,接著,屋門吱呀一聲開了,門口出現了一位白發如霜的老太太。老人手裡拿著一本厚厚的書,穿了一身洗得發白的藍色衣衫,雖然打著補丁,卻十分整潔乾淨,風度優雅地佇立在那兒,和藹慈祥的臉龐上堆滿疑問。

林中仙子看見老嫗,嘴裡發出連串的呀呀聲,比劃了幾下手語,張開雙臂便撲了過去。叢小鳳初時打了個愣子,驚訝不已,緊跟著腦子裡靈光一閃,情不自禁地叫道:“您是邵裕華老師?”

一行人走進了邵裕華的居室裡,裡麵果然徒有四壁,空空如也,一張用土磚支撐起的木板床,一張做工粗劣的木書桌,地上還有幾張高矮不一的圓木凳、方木椅和條凳,牆上釘著一塊小黑板。叫杜鵑吃驚的是,黑板下麵豎著一具破舊不堪的小提琴琴盒,琴盒上一行外文字母模糊難辨。杜鵑按捺不住,過去用手撫摸了一下琴盒,心裡在想,裡麵的琴定然很古早,若是拿出來演奏那琴音必定不同凡響。

見邵裕華看自己這群人的眼神有異,柳鶯拿出自己的記者證亮明身份,又將其餘人一一做了簡單介紹,說自己這一行人搭乘的便車半道出了故障,看見燈光想過來借宿。邵裕華皺紋疊加的臉上始終洋溢著溫和的笑容,柳鶯每介紹一人,她便微微頜首,隻是介紹到慕容美妙的時候,她乾裂枯槁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睛也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光亮。柳鶯介紹的時候,林中仙子一直在打岔,不停地比劃著手語,裂開嘴笑著用手指著燕雲,似乎很興奮。

“邵老師,您怎麼一個人住在這裡?”柳鶯料想邵裕華一刻功夫理不清那麼多人和事,細細說來這段時間經曆的人和事破費功夫,也沒有必要,便調轉話題問道。

“這是什麼地方,陰氣好重,剛才外頭好像還有一聲很刺耳的怪叫,讓人感覺怕怕的。”叢小鳳看到邵裕華,恐懼的心理放鬆了許多。

“這裡是大夫第,也叫芋園,意思是大而無華。這裡的舊主據說是清朝的舉人,後來辭官回鄉建造了這個莊院。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後,莊主悲憤不已,寫了份奏折跋涉千裡進京想要麵奏,不過沒有成功。後來皇帝聽說了這件事,為了褒獎他的忠義,給了莊主一個朝議大夫的封號。這都是封建的東西,破四舊以後,這裡變成了生產大隊的小學堂。我在這裡教小孩子念書,還有幾位民辦教師,天黑後他們就回自己家去了。”邵裕華話說得平靜自如,臉上卻難掩淒苦蕭索之意和那一付暗自神傷的氣象。

“可是我聽村民說你早先已經回江漢市區了,怎麼又回來了?”朱鹮忽然想到老道人牛超來的話,問道,想到來路上的所見,接著又問了一句:“往這邊來的路上,我們看見地上有很多石像,那又是怎麼回事,和這大夫第有關麼?”

“早年這裡暴發過山洪,那些石像原本是埋在地下的,給洪水衝了出來。本地人說石像是陰兵,到了夜間就會活過來,點燃鬼火到處走動,所以本地鄉民都不願接近這裡。這大夫第居住的人後來也都搬離到了彆處,偌大一個去處也就慢慢荒廢了。聽說以前日本人到這裡來尋過寶藏,還盜走了幾尊石像帶回去研究。日本鬼子投降後,國民黨裡也有人到這裡來過,不過好像也沒聽說找到什麼有價值的古董。”說到這裡,邵裕華看看燕雲,瞧瞧慕容美妙,才又慢條斯理地說道:“至於我到這裡來,當然是接受改造,順帶也幫著看守大夫第和那些石像,省專案組認為這裡說不定有些什麼考古發掘線索。”

“老師您就一個人天天晚上呆在這裡麼,那也太恐怖了,我們剛才在院門口還聽到很可怕的叫聲,也不知是什麼。”叢小鳳望著邵裕華鏤刻著深深的生活磨礪的老臉,憐憫之情溢於言表。

“那倒沒什麼,是院子當中的銀杏樹上住著一隻大貓頭鷹,聽到動靜就會叫。”說完,邵裕華去瞅了杜鵑懷裡的靈貓一眼,笑眯眯地說道:“小同學,有這麼個小家夥陪著你,你大概不會怕什麼吧。”

“本來是沒什麼可怕的,隻是之前到這邊來的時候道不好走,我的靈貓也不靈了,叫我們在林子裡兜了大半天圈圈。”杜鵑笑著說,雙眉如彎月,小小的鼻子微微翹起,小樣頗招人憐愛,“我猜這進莊的道道隻怕是這裡過去的主人特意設計過的,多半是搞了些奇門遁甲的古怪,好教外人輕易不能進出。”

“聽當地人說是這檔子事,我初次來的時候全靠當地人引路。你倒是聰明,一眼給瞧了出來。”邵裕華誇讚道,看著杜鵑一臉欣喜,好像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你後來是怎麼走進來的,是破解了其中的機關訣竅嗎?”

“那倒沒有,我們是跟著燕雲哥哥硬闖進來的,簡單講就是逆經叛道的法子。”杜鵑朝燕雲甜甜地一笑,回過頭來又對邵裕華說道:“老師知道這裡麵的竅門麼?”

“當地人說過,要根據荒地上的銀杏樹走,還有一個口訣,叫做頭七,轉六,拐一,走七。意思是頭七棵銀杏要直走不可轉彎,後麵的六棵銀杏樹遇到了都要向左轉,再遇到一棵的時候,要往回拐,下剩的七棵樹都要繞著樹走,這樣就可以一直走到這院子裡最大的那棵銀杏下麵了。不過,看來這也是糊弄人的東西,你們沒有這麼走,不也闖進來了嗎。”邵裕華說完自己倒先笑了起來,眼睛卻是看著燕雲,好像和他神交已久似的。受到邵裕華的情緒感染,大家都跟著笑逐顏開。杜鵑沒有笑,嘴裡喃喃念叨著,忽然問道:“老師,這小提琴是您的麼?”

邵裕華嘴裡含笑,和和氣氣地問道:“是呀,怎麼啦?”

“您會拉奏《G弦上的詠歎調》麼?”

杜鵑這麼一問,邵裕華臉上的笑容登時收斂,眼眸裡閃現出一線精冷如電樣的目光來。杜鵑心裡咯噔一下吃了一驚,額頭上似有電擊時的刺痛感,忙掉頭去看彆處。

“你是不是還想問,我若是為生產隊的社員表演小提琴,臉上會不會蒙著一塊紗巾?”見杜鵑不敢觸碰自己的眼光,邵裕華的臉上現出溫情的笑容,意味深長地反問道。

杜鵑沒有回答,心裡在想麵前的這位久經風霜的老人肯定知道這首樂曲背後隱藏的故事,隻是不會與人談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