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受到挑撥鄉民組織械鬥,……(2 / 2)

賈正道伸手去推了一直在旁邊觀戰的施必佑一把,悻悻說道:“施主任,你老兄今天是來掛眼科的嗎?我的人都已經出手,下麵該看你們當地人的表現了。”

施必佑打了個哈哈,走到場地中間轉了一個圈,抬起雙手做了個向下壓的動作,提高調門打著官腔叫道:“都安靜,大家都聽我的,今個兒,我就代表縣革委會來說一下眼下的這個事怎麼解決。”說到這裡,他橫了一邊的計家福、郗竹生和鞏建利一眼,計家福馬上領會過他的意思來,跟著吼叫道:“施主任是縣裡的領導,大家都聽他的,不聽話的都抓起來。”

施必佑等計家福的話音落地,動手整理一下衣服,挺起胸脯,拉長了舌頭說道:“錢富財就交給我,我來處理這件事,怎麼樣,都沒得話說吧。”看到場上的人都不出聲,施必佑對鞏建利說:“你不是帶了民兵嗎,過去把錢富財帶過來吧。”

梓樹鎮的鄉民聽到施必佑如此說了,作勢就要往黃集鎮的鄉民這邊湧過來。

黃大福和萬能心中栗六,舉止失措,不知該如何回應,拿眼睛去瞧著燕雲。

燕雲躊躇不決,地方上的事情不好橫加乾涉,知青畢竟是外人,他看向了朱鹮和柳鶯。朱鹮猶豫一刻,同柳鶯商議兩句,臉湊過來,嘴唇幾乎貼到了燕雲的耳朵上,說道:“為今之計,隻有拖延,等大家的情緒都緩和了再好好協商。”

“你倒是說得輕巧,怎麼緩和,又怎麼協商?”雖然朱鹮的說話聲細如蚊吟,慕容美妙站得靠近,還是聽到了,看到她對燕雲的親熱勁,便嗆了她一句。

“不急,快來了。”杜鵑的小腦袋早就擠在了朱鹮和燕雲身體中間,看到大家臉上露出焦慮神情便插口道。

“什麼快來了?”慕容美妙大惑不解地問,不知小鬼又在打什麼主意,心裡卻感到些許寬慰。

“當然是救兵呀,難不成還是我的貓咪,這陣仗它可應付不了。”說完,杜鵑緊走幾步,來到施必佑麵前。眼看兩邊的鄉民變了臉色,手持農具在緩緩靠攏,杜鵑喊道:“喂,大家等一等。你們縣領導發話了,我們省領導還沒發話呢。施主任,省領導的話你不聽麼?”

鄉民們一愣,都停了下來,四下張望,尋找杜鵑口裡的省領導。

“哪裡來的省領導,小孩,給我站一邊去。”施必佑嗬斥道,板結的臉上如同罩了一層枯樹皮。

“這不是麼?”杜鵑小手往慕容美妙指了指,拿出胡攪蠻纏的頸頭,指手畫腳地說道:“你代表縣裡,就是縣領導。我們慕容姐姐代表她爹,她爹是省領導,所以呢,她現在就代表省領導說話。大家聽我的,鼓掌,歡迎省領導講話。”

雖然沒人鼓掌,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被杜鵑這一下攪和,又緩了下來。看著慕容美妙站在場子中央那付弱不禁風的嬌滴滴的形象,哪裡有半點省級領導的樣子,鄉民們都是暗自好笑,忍不住竊竊私語,朝慕容美妙偷偷地指指點點。慕容美妙自是知道杜鵑這小鬼頭打的什麼歪主意,自己豐潤婀娜的身姿,明媚無邪的眼神,哪怕是倏忽一笑,也足以讓場上的人心醉神迷,隻要自己站在兩邊鄉民的中間,便足以教鄉民們畏手畏腳。

賈正道見施必佑醉心地望著慕容美妙,瞠目結舌,做聲不得,肚子裡罵道“色迷心竅的東西”,正要反駁杜鵑的說辭,忽見一群知青衝進了場子,為首的兩位正是黃鸝和潘建設。這幫知青來到場院還未站穩腳跟,緊接著又有一群知青跑了過來,為首的一位知青相貌凶悍,正是鋼鐵學院知青點的知青尤大橋。

“怎麼做?”黃鸝帶領知青點的知青穿過人群來到燕雲跟前,抹了把臉上的汗珠,鬆口氣道:“總算到的及時。”

柳鶯笑著雙手抱住黃鸝的肩膀,搶著說道,“讓大家手挽手排成人牆,隔開兩邊的鄉親。”看到知青們都是空著手,又笑道,“你倒是聰明,沒讓大家帶器械,我生怕你讓大家過來打群架呢。”早年柳鶯聽自己的父親談論過如何處理民間械鬥的案件,采取了她父親屬下的公安人員同樣的做法,用人牆阻斷衝突的雙方。

尤大橋晚一腳趕到場地中間,急匆匆地分開人群站到了慕容美妙身子一側,對自己帶來的鋼院的知青說道:“大家圍住這位,這位不知叫什麼的女什麼的,哦,知青點裡的知花,不許任何人靠近。”他一時情急,找不到合適的語詞來稱呼慕容美妙,想到校花便杜撰了一個知花。

“儙到一邊去,胡謅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水詞。叫你的人排好隊,站在我身後當城牆。”慕容美妙一把將尤大橋推開,往自己身後指了指,忽地冷眼看見尤大橋褲腰帶上彆著一支木頭手槍,不禁笑道:“你腰裡插支玩具槍乾嘛,打算嚇死農民伯伯麼?”

杜鵑湊過來瞧了瞧,神情緊張地說道:“趕緊藏到衣服裡麵,給人看到了可要出亂子。”

尤大橋看了慕容美妙一眼,窘迫地扯出紮在褲腰裡的襯衣,將木頭槍包住,喃喃道:“這是我自己做的□□,以前打群架時用過,蠻有威力的,打出去一大片,對付幾個人沒有問題。”

“□□?”慕容美妙彎下腰,掀開尤大橋的襯衣仔細瞄了兩眼,回過頭疑惑不解地望著杜鵑問道。

“他這是用無縫鋼管綁在木頭管套和槍柄上,用牛皮筋做彈簧帶動木頭擊錘,就是那個可以在滑槽上滑動的木頭疙瘩,上麵釘了一根鐵釘當撞針。然後在鋼管後麵裝一顆子彈殼,用紅紙炮當底火,鋼管裡麵塞紅紙炮剝下來的火藥和鐵絲頭、鋼珠什麼的,再用紙團堵住槍口,發射的時候用鐵絲做的扳機撬動擊發錘,打著底火,槍管裡頭的火藥引爆,鐵絲頭、鋼珠什麼的亂七八糟的飛出去,就可以打麻雀啦。”杜鵑嘰裡呱啦地講解了一番,因為不耐煩多講,是以語速飛快,聽得慕容美妙頭腦發暈。

“打麻雀?”慕容美妙越發摸不著邊,抬起身子,滿頭烏絲隨即漫天花雨般地飄灑起來,一股白玉蘭似的飄香立時襲來,尤大橋的身子晃了一下,差點沒支撐住。慕容美妙懶得再去細問,扭頭去看在場地上大聲吆喝的黃鸝。

來到現場的知青在黃鸝的指揮下迅速搭起了人牆,兩邊的鄉民也都往後退開了幾步。

叢小鳳和林中仙子朝竇一孝扔完石頭就往人身後藏,藍鵲見了也慌忙跟過去躲在人縫裡,這會看到兩批知青衝進現場,壯起膽子跟著跑了出來。叢小鳳對黃鸝不無羨慕地說:“你真厲害,這麼多人都聽你指揮,我當時要是下放到你們知青點就好了。”

“沒有,沒有。不是我厲害,是我手上有隊長給的尚方寶劍,和帶隊乾部說了,他也不好不同意大家跑過來幫忙。”黃鸝謙虛兩句,臉上卻頗為得意,悄悄瞟了燕雲一眼,意氣揚揚地又說道:“你和叢小鳳都不要害怕,我們知青點的人又不是沒有見過這陣仗,去年我們幫當地農民搶水渠裡的水灌田,就同山那邊的農民動了手。他們男知青打架,我們女知青負責抬人搶救傷員,還負責燒水做飯。你是不知道,那情景就像戰爭年代支前。”

賈正道看到眼前的陣勢惱怒異常,抬腿用膝蓋去頂了一下施必佑的臀部,“知青們來了,你還不趕緊說幾句話?”

施必佑被賈正道頂到前麵,隻得清清喉嚨,整理一下身上的襯衣,打著官腔說道:“黃大福,萬能,你們兩個出來。知青是你們大隊的吧,你們喊他們來做什麼,你們想鬨事?這可不是小問題咧。”

黃大福和萬能聽到施必佑這麼說,氣得臉變了形,脖子也粗了老大一圈,萬能當即反駁道:“施主任,人不是你叫我們喊的嗎,說是知青來了,大家就都不會動手了。”

“我說過這種話嗎,你聽錯了吧,萬能,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不要讓彆人說你栽贓陷害縣領導,當心給你扣上一頂高帽子。”施必佑垮下臉,捋袖握拳,話語變得凶狠起來,喊道:“知青都退到一邊去,哪個敢不聽話,就彆想招工抽回城去。”看到知青們都站著沒挪窩,施必佑橫眉怒目,眼睛朝知青的臉上一個個地看過去,“我說的話都聽不見是不是?那好,我今天丟一句話放到這裡,有我在,你們誰也彆想離開農村回你們的江漢市老家。”

知青們知道施必佑並非一味虛言恫嚇,他還真能做到這一點,有些知青挽著的手臂送了下來,人牆也有所鬆動。這種情形下,隻要有一人撒手後退,整個隊伍就會崩盤。藍鵲扯了扯黃鸝的衣服,小聲嘀咕道:“施主任拿住了我們知青的脈,大家都怕他秋後算賬,怎麼辦?”

黃鸝沒了主意,進退兩難,心裡一陣發慌,去瞅著燕雲和慕容美妙,等他倆發話。

“走不了就走不了,大不了紮根農村,誰怕誰呢。”杜鵑頑皮地笑笑說,攤開雙臂做了個滑稽的苦相。黃鸝正是心急火燎,氣得在杜鵑腦門上彈了一下手指,罵道:“都這時候了,你還在說風涼話。你看,那邊梓樹鎮的農民已經拿著家夥靠攏了,難不成要你的靈貓衝上去力挽狂瀾?”

“那倒不必。你去穩住大家,叫大家站在那兒不要動手,等我想個妙法出來。”杜鵑躲開黃鸝戳向自己的手指,抬手就要去推她的肩頭,忽然又停住手驚奇地叫道:“咦,邵老師來了。不對,她身後還跟著一個人,那是誰?”

林中仙子毛猴子樣地跳了起來,跟著一溜煙地跑過去,抓住了來人的一條胳膊。黃鸝看過去,正是邵裕華從人群裡走了過來,她身後跟來的人卻不認得。便在這時候,黃鸝忽然覺得場上的氣氛變得異樣,似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了邵裕華的身後,眼睛裡都露出驚惶不已的神情,那情形就像是見了鬼一樣。刹那間整個場院都靜下來,隻聽得到急促的喘息聲,隻有錢富財鐵青了臉朝邵裕華身後的人一步一步地走近。

“計書記,鞏書記,郗隊長,黃書記,萬大隊,這是一個誤會,現在人來了,有什麼事大家商量著處理,千萬不要傷了和氣。”邵裕華朝施必佑和賈正道二人欠了欠身子,對在場的鄉村領導一一打招呼,給了燕雲和慕容美妙一個微笑,麵上不動聲色,看到錢富財走過來,臉色不善,又對錢富財說:“錢老板,你也有不是,再怎麼樣也不能動手打人,如果不是你凶人,這人又怎麼會離家出走,又怎麼會鬨出這麼一場天大的誤會來?好啦,現在人回來了,大家可以心平氣和地說話啦。”這最末一句,既像是說給錢富財聽的,也像是說給在場的鄉民聽的。

“紅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計家福看清楚了低著頭跟在邵裕華身後走到場地中間的人,好容易才回過神來,惱怒異常地問道。

跟在邵裕華身後到來的正是章紅菊。

“你還真是個鬨藥。”慕容美妙看情形大致想到了是怎麼回事,冷眼睥睨,對章紅菊痛斥道:“為了你一個人,差點讓這麼多人大打出手,你罪該萬死。”本想多罵幾句難聽的話,看到章紅菊觳觫不安,可憐巴巴的樣子,心中的一口惡氣又轉向了賈正道和施必佑:“你們不是說人翹辮子了呢,怎麼這人又好好地站在這兒,你們看仔細了,千萬不要說這是詐屍。我倒要瞧瞧,你們打算怎麼收場。”

古春花看到賈正道和施必佑僵在那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難看得緊,想著給幾位當頭的找個台階下來,做了張笑臉站出來說:“大家也是心裡著急,趕著找人,你看這事鬨的,都怪錢家兩口子,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非要整出天大的事來,害咱們領導擔心。現在人找到了,沒事了,大家都是鄉裡鄉親的,好說好散,慕容領導你說是不是。”她這一席話輕輕鬆鬆地將問題都甩到了錢富財夫妻身上,明擺是在為領導開脫。

“你倒是會射垛子,耙子都搭在彆人身上。”柳鶯雙手叉腰,英氣勃勃地站到了古春花麵前,古春花頓時紅了臉,不敢再搭腔。

“鞏書記,郗隊長,把人帶回去吧。路上安排一下下午的活,不要影響生產。”計家福臉上帶著冷峭的笑意,對鞏建利和郗竹生說,看了一眼古春花和邰承光,又道:“還有你們兩個,跟紅菊家裡的人說一下,事情還沒搞清楚就到處瞎胡鬨。”

“計書記,水庫裡麵發現的女屍你們要趕緊報案,死的是誰,怎麼死的,得查清楚,時間拖長了,就會變成懸案。”柳鶯意味深長地叮囑道,等計家福交代完畢,鞏建利等人走開去召集帶來的梓樹鎮鄉民,柳鶯又補了一句:“這是重大案件,可不能靠民兵來查案,要是發現有可疑的人,要交給縣公安局,千萬不能由得你們的性子來,搞指供、逼供、誘供那一套。”

計家福裝作沒有聽到柳鶯的話,過去對賈正道和施必佑說:“錢富財家裡的事你們還要不要問些什麼?”他這話裡暗藏玄機,施必佑馬上明白過來,趁機也給自己適才尷尬的境地轉彎,故意提高調門說:“當然有話要問,鬨出這麼大一個陣仗,背後是不是有什麼隱情,這兩口子要接受調查,還要追責。”

“查什麼查,追什麼追,我看你倒是要接受調查,接受追責。”慕容美妙怒道,手指著施必佑的酒糟鼻子,就要開始數落的節奏。賈正道見勢不妙,不敢節外生枝,趕緊將施必佑和計家福拉到了一邊,對慕容美妙擠出一張笑臉,說道:“大家都散了,都散了,這事回頭再研究,錢富財兩口子就交給黃書記和萬隊長批評教育,組織生產隊開他們的批鬥會。”

梓樹鎮的鄉民三三兩兩地跟著鞏建利等人散去,離開的人都忍不住要回頭偷偷地瞧慕容美妙。

慕容美妙覺得心中還憋著一股邪火,還想出口氣,被燕雲攔了下來:“我們也散了吧。黃鸝,你叫知青們也都回知青點,不要影響下午出工。”黃鸝答應了,轉身去招呼知青。慕容美妙看到尤大橋還像個門神樣的守候在自己身旁,忽然想到了什麼,從口袋裡摸出五元錢遞過去:“你去買兩條煙分給知青們,大家都回去吧,不用跟著我們啦。”

尤大橋猶豫了一下,架不住旁邊的知青們起哄,隻得將錢接過來放進了貼身的背心裡,知青們見了又是一陣哄笑。

看見知青們圍著慕容美妙、尤大橋嬉笑取鬨,施必佑骨頭裡麵都覺著冒醋味,恨的牙根子都是疼,問賈正道:“就這麼算了?”

“當然不是。”賈正道將他和計家福拉到近前,小聲道:“現在滿場子都是人,等大家都散了,我們再去找錢富財問情況,至於黃大福和萬能兩個,施主任你到時候可以分分鐘搞定。這幾天那個錢富財都和燕雲他們在一起,肯定知道一些情況,等我們單獨找他談話,不怕他不說。我本想借這場械鬥鬨出事來,方便直接控製燕雲他們,也好向他們問情況,哪知道錢家的婆娘是這麼個鬼情況,搞得大家差點社死,不過也沒什麼,量燕雲他這一行人也飛不到月亮上麵去。”

“原來你心裡還有這個算盤,怎麼不早點通氣。”計家福對賈正道翻了一個白眼,頗為不快地說:“早知道你是這打算,我也不是這個搞法啦。”說完,計家福往燕雲那邊瞟了一眼,看到燕雲在同邵裕華說話,立時麵沉如水,“對了,還有那個邵裕華,她是怎麼找到章紅菊的,也得好好問清楚,這事裡外都有鬼。”

“她一個黑五類的老婆子能掀起什麼浪來,碰巧撞見罷了,不用在她身上耗精力。”施必佑不以為然,臉上現出慍怒和鄙夷不屑的神色,“可惜這場架沒有打起來,不然連她一起抓起來審問,還怕他們這些人能反了天。當然,慕容姑娘自是要另當彆論。”

賈正道沒有搭理計家福和施必佑的話,他看到黃利來帶著秋絲瓜和紅苕尖沿著田埂上的小道往這邊急急忙忙地趕過來,不等那三人走近便迎了上去。看來人臉上的表情,不用問話賈正道已知道三人在看山的崗棚沒有發現秦天放,下一步該作何打算,他的心裡開始算計起來。看到賈正道離開稻場,九九那四人攙扶著竇一孝也跟了過來。

就著錢家灣的場地,黃大福和萬能派了下午出工的活路,讓黃集的鄉民各自回家去弄中飯,然後領著錢富財夫婦過來向燕雲表示感謝,要請他這一行人去錢富財家過中。燕雲和柳鶯客氣兩句,謝絕了,讓他們自便。黃大福與萬能沒有堅持,老遠地同施必佑、計家福打了個招呼,就同錢富財夫婦進院子裡去了。

等黃大福和萬能離開,燕雲走到邵裕華身前,伸出手來要去握手。林中仙子見了抓住邵裕華瘦骨嶙峋的蒼老的手掌,塞到了燕雲的手裡。燕雲欠下身子,滿懷感激地說道:“邵老師,你來得真是時候,化解了一場流血械鬥,大家都應該好好感謝你。”

杜鵑也依樣學樣握住了邵裕華的另一隻手,做出一臉敬仰之情的樣貌,俏皮地說道:“燕雲哥哥說得對,得好好謝謝,不過,燕雲哥哥打算怎麼表示感謝呢?”

“他要怎麼感謝不關你的事,小鬼,又在打什麼鬼主意。”朱鹮笑著罵道,將邵裕華的手從杜鵑的小手裡抽出來握住,對邵裕華說:“不過方才還真是懸,稍有疏虞,就是性命堪憂的事,好在有驚無險。邵老師,您是怎麼找到章紅菊,又是怎麼想到要送她回家的?”

“這還用問麼,一定是章紅菊那個死人離家出走以後,就像遊魂一樣到處遊,最後出鬼了,就鬼使神差地遊到了大夫第那個鬼宅,然後就被邵老師捉了帶來這裡。”慕容美妙打發了尤大橋和鋼院的知青,轉身回來聽到朱鹮的說話,便信口開河地應了一句。

慕容美妙一口一個鬼字,說得黃鸝、藍鵲禁不住想笑,想到邵裕華借住在大夫第,怕她忌諱隻得將一股腦的笑意強行忍住,但臉上的神情卻是表露無疑。燕雲正待表示歉意,邵裕華知道他想說什麼,微微一笑說道:“不礙事,大夫第本就被叫做鬼宅。說來大家可能難以置信,這事還真有鬼。”

原來錢富財夫婦感情一直不和,章紅菊懷疑自己的老公有外遇,得空就悄悄跟在老公身後,想知道是誰和自己的男人有染,後來還真叫她發現了。一個多月前的一天黃昏,錢富財收工後沒有落屋,徑直跑去了鄰近的周家灣。周家灣的當家的是個殺豬的屠戶,那幾天有人家娶媳婦,喊他去幫忙殺豬辦流水宴席,得幾天才能回,家裡就周家婆娘一人。錢富財前腳進周家的門,章紅菊後腳就到了,兩人在周家就大鬨一場,回到自己家以後又鬨了一場。章紅菊指責錢富財跑到人家裡偷腥,錢富財則是抵死不認,爭吵起來,錢富財惱羞成怒,按捺不住心頭的惡氣,動手揍了章紅菊一頓。

章紅菊被打得鼻青臉腫,推開錢富財跑了出去。因為跑得倉促,章紅菊身無分文,連米袋子也沒有背一個。跑到荒野裡,找到一間荒廢的茅草屋住了幾天,肚子餓了的時候挖點野菜度日,再不就是跑到山裡的住戶家裡自己找點米菜弄熟了填肚子。山民都很淳樸,各家各戶外出上工大門都不落鎖,隻是在門扣上套一根鐵絲,防止野獸躥到家裡搗亂。要是有路人上門討口飯吃,山民都會熱情接待。她本想著要跑回娘家去,又怕鄉鄰說閒話,罵自己不孝敬,被自己的男人嫌棄,在自己背後指指點點,便放棄了這個打算。

就這樣,章紅菊走東家串西家在客店山區轉悠了一月有餘,末了也許是戀家的潛意識引導,不知不覺地就往梓樹鎮方向走,竟鬼使神差地跟著出門買油鹽的邵裕華進了大夫第的院子。出巧的是章紅菊走到靠近大夫第的山窪的時候風雲突變,霎時間電閃雷鳴,就在那麼一小塊局部地方下起陣雨,周邊卻是豔陽高照。巧的是就在章紅菊急於尋找避雨的地方的時候,正好撞見外出返回的邵裕華,不然章紅菊也難得穿過大夫第旁那縱橫交錯的路徑。更巧的是邵裕華剛好那天想到要出門,又恰巧在那一個時間段回來。

邵裕華留章紅菊在大夫第歇了一宿,問明緣由後,耐著性子勸導了章紅菊老半天,章紅菊心裡也掛記自己的兒女,也想要回家去,邵裕華大清早地就送章紅菊回到了錢家灣,正巧趕上械鬥的場麵,在千鈞一發之際替兩邊鄉民解了圍。

“看來冥冥中自有定數。”聽完邵裕華的講述,朱鹮恬淡地笑笑,帶有幾分嘲弄的口吻說道:“那賈正道、施必佑借機挑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章紅菊居然撞到了邵老師手裡。”

“你的意思是他們那些人還有什麼彆的陰謀詭計麼?”藍鵲對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還是懵懵懂懂的不明所以,光顧著擔驚受怕,壓根就沒往深一層的地方去想。

“你這話倒提醒我了,不行,得去向黃大福、萬能交代一下。”朱鹮忽然想到了什麼,說著就要拉柳鶯朝錢家院子裡去。

“交代什麼,交代他們看好錢富財,不要被賈正道和施必佑帶走了麼?”杜鵑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轉,那狡黠的眼神光便現了出來,“放心吧,柳鶯姐姐早就猜到了賈正道他們彆有用心,已經教錢富財如何應對啦。”

朱鹮的眼睛看向柳鶯,那意思似在問“是這樣的麼”。

柳鶯含蓄地笑笑,言不儘意地說道:“簡單,錢富財如實說就可以了,不用隱瞞什麼。賈正道和施必佑他們不是想打聽我們的消息,了解我們的行程麼,那就告訴他們好了。”

朱鹮聽了先是一怔,轉念一想,明白了柳鶯的用心,笑道:“明白了,還真有你的,大大的狡猾。”

“明白了什麼,又狡猾什麼,我可是大大的不明白。”

“我也一樣。”

慕容美妙腦子有些蒙圈,橫目斜睨,怫然不悅,嬌麗無匹的麵龐上現出薄薄的一層怒色,忿忿說道。

黃鸝也跟了一句。

“賈正道和施必佑那幫人跟著我們就不會繼續在黃集鎮挑事,也不能分身去糾纏秦天放和水書淼他們。”燕雲漫不經心地說道,似有心思,眼神捉摸不定,停頓一會,又去問邵裕華:“邵老師,你是回去大夫第,還是暫時跟著我們?”

邵裕華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是在擔心自己如何應對後麵的事,想要幫自己打通一些關節,讓當地鄉村的頭頭腦腦不要上門找麻煩,於是風輕雲淡地笑笑,說:“我回大夫第去,那裡還有好多學生等著我呢。”看到燕雲望著自己的眼神裡滿是疑慮,又補充道:“山裡的老鄉人都很好,他們都很關照我。”說完將林中仙子抱在懷裡,愛憐地摸摸她的腦袋,做了幾個手語,就告彆離開了。

看著邵裕華步履蹣跚的背影,杜鵑做出一付老成的模樣,重重籲了口氣,歎道:“佛天悲憫,願眾生回頭是岸,早離苦海渡慈航。”

她沒來由地冒出來的一句無頭無腦的話教燕雲聽了一愣,接著斂眉垂目,凝神思索,過得一會後對了一句:“世路崎嶇,看迷人捷足登山,爭利懸崖無退路。”完了,燕雲有側首想了想,不覺好笑,說道:“你在哪裡看到這對子,不知我說的對不對,記得好像是這樣。”

慕容美妙不知二人在那兒咬文嚼字說的什麼,秋波流盼,欲言又止。朱鹮拊掌大笑起來,伸出手指去杜鵑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說:“你在這又是拽詞又是掉書包,發的什麼感慨。你是想到了什麼,還是在說賈正道和施必佑他們打著冠冕堂皇的幌子在滿足個人私欲?”

“其實我是在說眼睛很小,看不見身後。”杜鵑眨眼作態,臉上隱含著狡譎之色。

“心靈很大,裝不滿當下。”慕容美妙脫口而出,矜持地挺起胸脯,自鳴得意地說:“這句話我也知道。”

黃鸝瞧著他們鬥機鋒,一邊唉聲歎氣,一邊分彆朝藍鵲和叢小鳳吐了吐舌頭。

“對了,黃鸝,你和叢小鳳準備回知青點了麼?”柳鶯拿不準黃鸝和叢小鳳下一步的去向,小心試探著問道。

“肯定不是啦,我們跟著你們去城關。”黃鸝話說得輕鬆,顯然早就想好了怎麼做:“我回知青點的時候已經告訴帶隊乾部了,我要去縣城送我哥哥參軍,小鳳陪我一道。”

“是的,我們現在回知青點去也不大好,萬一施必佑他們來找麻煩,我們就撞槍口了。”叢小鳳接著附和道,一臉哀戚神情看著燕雲,生怕他不同意似的。

“我擔心賈正道那夥人回頭會去找皇甫怡和,那樣的話,事情就很棘手啦。”燕雲說道,眉頭深蹙,似有隱憂。

“不礙事,這也在柳鶯姐姐的算計中,姐姐到底是公安世家,放心好啦,賈正道的如意算盤,其實是靠我們來撥動的。他靠得住是來不及去尋皇甫怡和的,多半會馬不停蹄地跟著我們打轉。”杜鵑說道,那張看似剔透無偽天然清澈的麵孔上,明明白白地寫著狡猾二字。

“是麼,你就那麼有把握?說得像那個賈正道是你養的狗似的,事事聽你的調。”慕容美妙翹起嘴,一臉不屑,因看見燕雲對杜鵑的話似信非信,問燕雲道:“需要我找個地方打電話麼,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調人過來控製一下賈正道他們。”

不等燕雲表態,柳鶯說道:“那倒用不著,何況等你的人來,我們又得在這個地方耗費老半天。放心吧,即便賈正道他們找錢富財、皇甫怡和或者邵裕華,錢富財他們也會指引賈正道一夥跟著我們跑向縣城附近的皇莊。現在我們需要考慮的事是怎麼去縣城,到哪裡找輛車來,總不至於走到縣城去吧。”

“車?”杜鵑將雙手背在身後,擺出十分老道的架勢,說道:“好像不是問題吧,上了公路,有慕容姐姐在還怕攔不了車?慕容姐姐隻消往路邊站一站,強烈要求接送她的車就會排起長隊,隻是能攔一輛江漢糧食的卡車才好。”

“我去攔一輛靈車,專門拖你這個詭計多端的小鬼,那才叫好呢。”慕容美妙罵道,打頭往公路那邊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