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藥膏細細地擦拭在背部,麗嬈切實感受到冰火兩重天的煎熬,那種指腹的遊移,就像羽毛落在頸彎,讓你不適卻又逃離不掉。
她把頭埋在被子裡,渾身簌簌發抖,聲音也像門外拉著長腔走調的風,不知是羞的還是痛的:“好了,夠了。”
薛珞嗅著滿室刺鼻的味道,狐疑問道:“百花穀的傷藥向來沒有酒味,你這個藥怎麼這麼重的酒味。”黃褐色的藥水在肌膚上蜿蜒得觸目驚心。
麗嬈小心翼翼的嘶著氣,把衣服拉了上去,粗糲的衣厘劃過受傷的肌膚,本就火辣辣的疼痛變得徹骨,她悶哼道:“傷藥用光了,這是我自己泡的藥酒,本來隻是治跌打損傷的。”她側過身子,把頭倚在肘彎看向她道:“我外婆有風濕之症,這是為她治病的。”
薛珞皺眉道:“那……”
麗嬈知道她想說什麼,撐起身子道:“不過是好得慢一些,總會好的,而且我自己會找些消炎的藥草吃,你不用擔心。”
薛珞回到自己的床上,雙手撐在腦後,看著低矮的房頂幽幽道:“百花穀老穀主似乎一直病臥在床。”
麗嬈聞言冷笑道:“你是想說我祖父為什麼不管我,你也不想想,一個孫女有什麼好管的,他老而昏聵一輩子都聽祖母的話,偏愛二叔家,對我爹和我是可有可無的,幸而他很早就病了,不能下床不能理事,所以讓我能少恨他一些。”
薛珞轉頭望著她,無奈笑道:“你總是一身的怨氣。”
麗嬈愣住,心頓時就涼了半截,她給人的印像是這樣嗎?總是帶著一身怨氣,然後把怨氣強加於她人,如果一個人豁達得不在乎所有的事,那她會這樣把情緒浮於表麵嗎?
難怪陳令玥,陸嬌,乃至宋青蓮總是能精準抓住她的痛處加以打擊,原來她這麼容易看透。
“其實我現在挺想快點能夠下山,去津門城走一遭,或許見見世麵後,就知道,我所經曆的不過都是一些小事情,完全不足外道。”麗嬈趴在枕頭上,悶聲道。
薛珞不置言語。
這一夜,似乎很長,長得兩人都不知何時睡著了,又似乎很短,短得一睜眼就看到了朦朧的天光。
麗嬈撐著床坐了起來,背上的疼痛還不至於無法行走,她推門來到廚下,那野狗龐大的屍體還躺在過道裡,空氣中有種腥甜的氣息。她拿過鋤頭,準備去林間挖個坑,把屍體埋到李樹下,但隻是隨意挖掘了兩下,背上摩擦泛起的疼痛就讓人忍受不住了。
回到廚下,點燃柴火,想要完成昨夜未完成的晚餐,然而手臂像在跟她作對似的,一個不穩就把盛粥的碗砸了個稀爛。
她挫敗地蹲下身去收拾,再抬起眼時,身前已站了個人,沒等她反應過來,那人已蹲了下來,開始與她一同收拾。
麗嬈連忙抓住她的手,道:“你彆動,快去休息吧。“
薛珞道:“我休息得很好。“她站起身時,有些暈眩地踉蹌了一下,麗嬈把她扶到灶前的凳子上坐定。
薛珞踢了踢地上的野狗屍體道:”這東西怎麼辦?“
麗嬈歎道:“本來想埋到樹林裡,可挖了兩下,身子就不大受得住了,還是過兩天吧,反正天冷不會腐爛那麼快。“
薛珞蹙眉道:“若是屍體晚上引來野獸,以我們現在的武力,恐怕很難對付。“
“是哦。”麗嬈後知後覺道:“那我待會兒再去想辦法。”
薛珞冷著眸子瞪了她一眼:“什麼辦法?”
麗嬈囁嚅道:“我慢慢挖不就好了。”
薛珞笑道:“等你挖完,天都黑了。”她繼而正色道:“就近埋到花架下吧,屍骨是最好的養料,你那花明年一定開得很好。”
“是嗎,你也懂養花?”麗嬈跟著父親種了十數年花,從未聽說拿屍體養花的,不過她的紫藤倒確實有些問題,從夏日就結著花苞,到冬日還未綻放就開始慢慢凋謝了,不知怎麼的,就是零零星星開得不儘興,儘管她也儘力給它鬆土和梳理枝條了。
薛珞淡淡的揚起眉毛,似笑非笑道:“不懂,我隻是猜的。”
麗嬈嗔笑道:“這怎麼猜得出來,你定是在哪裡見過。”
薛珞眼神晦暗不明,聲音裡夾雜了火氣道:“我說了,隻是猜的”
“哦。”麗嬈識趣地閉緊了嘴巴,不敢多問。她這猝然生氣,像是在敞開的心前豎起一塊釘板,勾引著你去探索,去衝破,等到你真的去問,去試圖抓住她的心,彼此都會被刺得一身傷。
麗嬈笑著轉開話頭道:“我烙柴胡餅給你吃吧,我烙餅還是很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