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孟以嵐的心,早就被一個叫“林曲為”的男人占據了。
“我醒來之後,”白梓終於開口,“就被關在了這裡。”
“關到現在?”孟以嵐皺眉,“他們對你做了什麼?你身體怎麼樣?”
白梓跳過了第一個問題:“好像還行。”
她的身體狀況何止還行,簡直是脫胎換骨——夜盲症痊愈,視覺能力極度增強,就連說話也不再口吃。
感覺白梓不再動作,孟以嵐回頭,用電筒的燈光照了照對方。這個人比從前瘦了兩圈,自己的毛衣穿在她身上,竟有點像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覺,但精神似乎不錯,擦乾淨臉龐後,襯著利落的平頭,就像是個涉世不深的少年。
這一年,變的不止是世界,還有這個曾被自己視為“瘋子”的女人,無論是性情還是外貌,都似是判若兩人。
孟以嵐低頭看向白梓赤著的腳,隨即皺起眉:“我沒帶多餘的鞋子。”
“沒關係。”白梓並不覺得冷,此時,她的身體正處於極度舒適的狀態。
孟以嵐這才覺出了不對勁,她不自覺地握住白梓的手,這個剛才還穿著單薄衣物的人,手心竟然溫暖無比。
“你發燒了?”孟以嵐皺眉。
白梓搖搖頭。
孟以嵐把白梓的衣袖推高,摸了摸同樣發著熱的手臂,隨後她看到了對方手肘上的咬痕——那是一年前,白梓為了保護自己而被咬到的地方。
孟以嵐像是想到了什麼,迅速拉下袖子,隨即靠近,在白梓的耳邊輕聲道:“不要讓他們知道你被咬過。”
不等白梓答應,孟以嵐便把對方脫下的臟衣物塞到包裡:“我一會兒問問他們有沒有多餘的鞋子,咱們還得走上半天才能回到營地。”
白梓疑惑地問:“我跟你們一起走?”
“對,”不知為何,孟以嵐稍顯局促,“隻是暫時,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再決定之後去哪兒。”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白梓又問。
孟以嵐一愣,臉色突然變得僵硬。
但白梓偏偏不知好歹:“是為了林曲為嗎?”
林曲為——孟以嵐的學長兼合夥人,也是孟以嵐心中最重要的人,三年前,曾因涉嫌與一樁震驚全國的貪汙案有關而鋃鐺入獄。
“與你無關。”孟以嵐無法自製地冷著臉說。
白梓一臉淡然,並未因為對方的冷漠而有絲毫情緒波動。
兩人僵持了半晌,孟以嵐終究軟下了態度:“抱歉。”
第一次聽到孟以嵐放下身段向自己道歉,白梓一時愣在了原地。
孟以嵐輕吸一口氣:“當初,你為了我……”
不等她說完,白梓插嘴道:“那是我自願的,與你無關。”
同樣說的是“與你無關”,但和冷漠的孟以嵐不同,此時的白梓正微勾嘴角,眼神柔和。
孟以嵐想起了兩人剛相識,第一次在健身館見麵那天,白梓便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剛開始,孟以嵐以為自己會和白梓成為難得的好友,但日子長了,她能明顯感受到,看似對周遭的一切總是漠不關心的白梓,唯獨對自己相當上心。或許不止是上心,而是願為自己付出一切的“癡迷”。但這種“癡迷”又恰到好處,白梓從不曾明確表達過愛意,更不曾給孟以嵐帶來任何逼迫感。
直到白梓把石磊推到了大海裡,連帶著那些能把林曲為救出監獄的“重要證據”——由此,孟以嵐才決定要與白梓徹底決裂。
突然,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孟小姐,咱們得談談。”是石磊的聲音。
孟以嵐卻沒有馬上回話,她壓下聲音,湊到白梓耳邊道:“不要跟他們提起你被關在這兒的事,假裝自己是普通人。”
說完,孟以嵐轉身,卻被身後的白梓扯住了衣袖:“石磊,不值得信任。”
“孟小姐?”門外又傳來低聲的呼喚。
孟以嵐回頭,眼神再次變得冷漠無比:“我說了,與你無關。”
隨後,回頭開門。
石磊走進門來,一臉焦躁:“孟小姐,咱們得談談。”
孟以嵐回頭看了眼白梓,後者自覺地往外走去。身後的門被稍顯急切地關上,但白梓對此毫不在意,她回到實驗室後,馬上就被嚼著口香糖的華姐從頭到腳審視了一番,最後華姐看著白梓的赤腳,挑眉問:“不冷麼?”
白梓沒回話,隻是走到牆邊,像之前那樣站著。
華姐翻了個白眼:“穿件破衣服,連鞋都沒穿,真懷疑你不是人。”
“不是人”這三個字,讓白梓想起了剛才孟以嵐讓她“假裝自己是普通人”的話,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隨後,又轉身朝外走去。
雖然不知緣由,但如果是孟以嵐的要求,白梓就會照做。
華姐看著白梓的背影,挑眉,輕啐一聲。
白梓無視了華姐的挑釁,徑自離開了實驗室。她記得那個差點殺死肥秋的家夥——也就是變異人,他腳上有一雙非常保暖的黑色靴子,如果白梓穿上的話,應該會顯得很“普通”。
不需要燈光的照明,白梓輕鬆穿過伸手不見五指的走廊,來到了棄置著變異人屍體的房門前。擰開門,她馬上就看到了躺在角落的“屍體”。白梓走近蹲下,手腳利索地脫下了那雙黑色靴子,把它套到自己的腳上——很幸運,鞋子隻是稍微大了點,並不妨礙行走。
穿好鞋的白梓正想離開,卻突然聽到了細微的喘息聲。
白梓回頭,看向那具一動不動的屍體,半晌後,再次緩步走近,蹲下身來。在數不清的腐爛傷口之間,白梓努力辨認著此人的長相,但由於他的五官被傷口中流出的腥臭膿液所遮蓋,導致白梓連鼻子的位置都找不出來,儘管如此,她卻一下就找到了正微張的嘴——剛才的喘息聲,似乎正是從這兒傳來。
白梓挑眉,她懷疑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因為這人的眉心之間,分明有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槍傷——一擊斃命的那種。就在此時,白梓看到那雙嘴唇竟抖了抖,下一刻,嘴裡傳來了像是一扇生鏽鐵門正緩緩關上的喘息聲。
接著,原本閉合的雙眼,竟突然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