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地上的白梓無法自控地探身，靠近了變異人的臉。

在腥臭的膿液之間，一雙灰色的瞳孔正直勾勾地與她對視，瞳孔周圍布滿了像是紅色蛆蟲般的血絲，似是下一刻，這些血絲就要鑽出眼球，朝白梓遊去。

突然，她看到對方脖子上掛著的一塊相當眼熟的玉石。

拇指大小，青綠色。

這是白梓在大概兩三歲時，母親為她求的平安玉。

這個人，是那天把她推到焚化爐裡的其中一個。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白梓思索了幾秒後，把項鏈摘下，戴回到自己的脖子上。

變異人突然仰起頭，試圖撕咬白梓，卻又在將近碰上時倒下，接著又再仰頭，周而複始，而白梓則淡定地蹲在原地，一動不動。

“膽子還挺大，”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邊的華姐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用手電筒照著白梓的脖子，揶揄道，“那玉很值錢？”話音剛落，她手上的對講機傳來了馬叔的聲音：“下麵什麼都沒有，就一個停屍間，還有滿牆的焚化爐……你們那兒還好麼？”

“我建議，”華姐看著仍在試圖撲向白梓的變異人，“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你們在乾什麼？”石磊出現在華姐身後，他用審視的眼神看向白梓。

華姐朝白梓揚了揚下巴：“這你得問她。”

白梓卻不作聲，隻待孟以嵐出現，才似是報告般，向她指了指自己的腳：“鞋子。”

孟以嵐看了眼白梓，又看向正躺在地上喘氣的變異人，欲言又止。

不知為何，白梓覺得孟以嵐的神態比剛才兩人獨處時冷漠了不少。

“還有那塊玉。”華姐又用手電筒晃了晃掛在白梓頸上的玉。

石磊露出了鄙夷的表情，但稍縱即逝，轉而一臉耐心地解釋：“這些變異人，即使中了槍也死不了，過一、兩個小時又能站起來，彆為了點錢就輕易靠近他們——現在這世道，錢都快已經不是錢了。”

一直沉默的孟以嵐卻突然淡淡地說：“玉本來就是她的。”

“她的？那怎麼會……”不等華姐說完，對講機裡又傳來馬叔的聲音：“你們人呢？”

孟以嵐沒再看白梓一眼，漠然轉身離開。

白梓微微一愣，她很明顯地感覺到，孟以嵐對自己的態度突然轉變了。

華姐一邊疑惑地看向白梓，一邊用對講機回答馬叔：“馬上回來。”

石磊朝白梓輕聲催促道：“走吧，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兒。”

回去的路上，白梓遠遠地看著孟以嵐的背影，若有所思。那人現在表現出來的情緒，讓白梓想起了一年前她們人在天台上對峙的情景。

那個時候，孟以嵐看向自己的神情，也是這麼淡漠。

回到實驗室後，站在門邊的肥秋馬上就開口埋怨：“你們乾嘛去了，要是又有變異人……”

馬叔即刻開口製止：“行了，先出去，有什麼話到加油站再說。”

眾人收拾好行李，由馬叔帶頭，從挖通的隧道往回走。

白梓和肥秋跟在隊伍的最後麵，在此期間，孟以嵐再未看過白梓一眼。

“剛才……謝謝你。”在漆黑的隧道裡，肥秋突然對白梓輕聲說。

白梓沒有回話，隻默默地往前走。

實際上，除了孟以嵐，她誰也不想搭理。剛才，白梓之所以攔腰抱住那個發狂的變異人，並非是想救肥秋，而是因為，她在實驗室桌子底下趴著的時候，認出了對講機裡說話的孟以嵐。

肥秋見白梓不願搭理自己，便閉上了嘴。

在隧道裡走到一半的時候，白梓聞到了一股像是青草般清新的味道，待她跟著眾人走出隧道，才知道這味道來自哪裡。

隧道外，是被各種綠植覆蓋的大堂，這景象就像是在野外荒廢了十幾年的建築，因無人看管而徹底融入了幽綠的深林中。

大堂儘頭處，立著一扇扇被藤蔓遮蓋的巨大落地窗，間隙中，她看到了大堂的外麵——那個白梓已將近一年未曾看過的世界。

大堂外是一個小型的廣場，天空一片漆黑，應該正處於晚上。

可白梓記得，馬叔說過，現在是下午四點左右。

詭異的不止這個——白梓扯起衣袖，感受著周圍的氣溫，本該是冬天才會有的冰涼感，可大堂裡，包括大堂外，所有植物都像正處於盛夏之中，生氣盎然。

眾人跨過一扇破碎的落地窗，來到了小廣場上。

溫度驟降，肥秋一哆嗦，打了個噴嚏。華姐一個巴掌扇在了肥秋的後腦勺上，肥秋捂著腦袋，不敢開口喊疼。

眾人繼續快步往前走，站在馬叔身後的孟以嵐回過頭，假裝不在意地看向白梓，瞟向那雙黑色的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