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孟以嵐還覺得,這人的外貌和性情都和一年前判若兩人,可現在她卻發現,其實什麼都沒變,自己說什麼,她就做什麼。
而這個世界,卻早已和一年前完全不同——不對,還有一點和從前一樣。
從始至終,孟以嵐從未放下過要救出林曲為的念頭,為此,她可以說是付出了一切。包括今天,一如白梓的猜測,她的確是為了救林曲為,才會來到這個鬼地方。
想到這,孟以嵐回過頭,不再看向白梓。
孟以嵐在心裡一遍遍地重複著——無論她是否救過自己,這都不是一個值得深交的人。所有的愧疚感或是憐憫之情,通通來源於“吊橋效應”,絕對不能為此打亂原本的計劃。
更何況在如今的世界裡,任何多餘的愧疚感或憐憫之情都可能會要了自己的命。
而此時,走在隊伍最後麵的白梓正一臉好奇地東張西望。
肥秋忍不住笑了:“咋感覺你在旅遊呢,烏漆嘛黑的,能看到個啥?”
白梓沒回話,但其實她此刻無比興奮,仿若身處天堂——高聳的樹乾,鋪天蓋地的藤蔓,倒掛在枝丫上的蝙蝠……這些比她看了將近一年的四麵牆要美多了。
突然,一棵大樹下傳來些許藍色光亮,那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植物,像是蒲公英,但卻比蒲公英更為粗壯,整個絨球像是拳頭般大小,絨球中心則散發出淡藍色的熒光。
肥秋興奮地告訴白梓:“這是一年前才出現的新品種,特彆漂亮!”
兩人蹲下細看,肥秋念念有詞:“它肯定是變異了,蒲公英一般最高隻長到二十五厘米,這至少得有半米了,可它的形態和蒲公英一模一樣,或許這是貓耳菊的一種?”
一顆小石子砸中了肥秋的腦袋,不遠處,華姐正不耐煩地瞅著兩人。
肥秋摘下一朵絨球,想拉著白梓往前走,可白梓卻像觸電般,猛地掙開他的手。
“呃,對不住啊,”肥秋若無其事地一邊走一邊轉移話題,“連人都變異了,出現點植物變異現象,也沒啥大不了。對了,附近有個動物園,裡麵有個地方,長滿了這種植物,特彆漂亮……”
“啪!”
華姐終究是忍無可忍,她再次狠狠拍了一下肥秋的腦門,後者忙閉上嘴,把絨球遞給白梓。
白梓接過絨球,細看了一會兒後,忍不住對著它吹了口氣,霎時間,絨毛散了開來,恰好一陣風吹過,無數顆淡藍的光點順著風在半空漂浮。
多年未體會過的愉悅感從心中湧出,白梓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也就是這個時候,透過黑暗中的淡藍光亮,她發現了不遠處正回頭看她的孟以嵐。
兩人四目相對,時空仿佛在此刻凝滯。
同樣回過頭的還有石磊,他輕咳一聲,孟以嵐馬上回頭,繼續往前走。
白梓看著孟以嵐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淡去。也許,該早點設想自己以後的去向,不該再跟著孟以嵐,拖她後腿。
但是,石磊的存在讓白梓感到不安。
眾人又悶頭走了將近一小時左右,在肥秋即將累暈的前一刻,馬叔終於停下了腳步。他對眾人做了一些奇怪的手勢,隨後,馬叔和阿本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其他人則在原地等待。
前方不遠處,有一座同樣被藤曼籠罩著的巨型建築。在建築的上方,架著一個紅色的奇怪標誌,白梓想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座加油站。
馬叔和阿本圍著加油站繞了兩圈,最後來到建築側麵的一扇被鎖著的鐵門前,阿本掏出鑰匙,打開了門。兩人彎著腰走進裡頭,過了幾分鐘,阿本從鐵門裡探出頭來,朝眾人招了招手,華姐即刻帶著大家朝那邊走去。
鐵門裡並未被綠植侵蝕,牆邊幾個貨架上堆滿各種食物和飲料,這似乎是個小賣部。
白梓隨著眾人走到屋子最深處,那是一個稍顯寬敞的空間,牆上的窗都被木板封了起來。馬叔掛起了提燈,霎時燈火通明。
一直神經緊繃的眾人似乎都鬆了口氣,把行李放下後,各自找地方坐下,大汗淋漓的肥秋直接躺倒在牆邊。
阿本鎖上鐵門後,從角落處拿出了火爐和鍋子,又搬出一箱食物和水,這時,聽到動靜的肥秋才坐起身,舔著唇看向被阿本打開的午餐肉罐頭。
孟以嵐走到白梓身前,塞了一瓶礦泉水到她懷裡:“喝點。”
說完,扭頭走到最遠的地方坐了下來——很明顯是在刻意遠離白梓。
白梓握著手中的礦泉水,看了一會兒孟以嵐低垂的腦袋後,轉頭問肥秋:“現在幾點?”
見救命恩人終於肯搭理自己,肥秋很是殷勤地抬手看了看表:“五點十六分。”
白梓注意到,肥秋、馬叔和石磊都戴著同一款造型略顯奇異的電子手表,款式有點複古。
白梓盯著那表看了幾秒,又問:“下午?”
肥秋點點頭。
白梓皺了皺眉,自言自語:“天怎麼這麼黑?”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朝白梓扭過頭來,像是在看什麼新型生物般——除了孟以嵐。
華姐最先開口,她眯起眼,一臉警惕:“你到底從哪兒來的?”
不等白梓回話,低垂著腦袋的孟以嵐突然說道:“現在沒有白天,二十四小時都是黑天,一年前就這樣了。”
這時,白梓才深切體會到,孟以嵐那句“整個世界都變了”的真正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