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下，眾人神色各異，相互警惕地交換了眼神。

“孟小姐，”半天沒說話的馬叔一邊捋著他的絡腮胡，一邊開口，“今天，咱們找不到‘貨’，按照‘黑橋’的規矩……”

不等孟以嵐回話，石磊便笑著說道：“按你們公司的規矩，等把我們安全帶回邶市之後，付給你們報酬的六成。”

白梓聽說過“黑橋”，那是一家名氣很大的安保公司。一年前，邶市裡到處都是黑橋的廣告，他們自稱是一家在全國範圍內從事高端安全顧問工作的專業機構，提供專業人身保護等業務——也就是，培養保安、保鏢或打手。

“她可不包含在合約內，”華姐卻毫不客氣地指向白梓，“而且，咱們對她一點都不了解……”

肥秋插嘴道：“華姐，她肯定沒被咬過，不然早變異了。”

“閉嘴。”華姐連眼神都不給肥秋一個。

石磊看了看孟以嵐，又對馬叔說道：“荒郊野外的，也不好把人丟下，馬叔，您說是吧？”

馬叔卻不回答，隻是神色悠然地坐到了一張斑駁的木製搖椅上。

水燒開了，白色的熱煙噗噗地直往外冒。

朦朧中，白梓看到孟以嵐透過熱煙瞄了自己一眼後，開口道：“當初，本來想讓白梓作內應，可後來出了事，才沒把她算進來。”

石磊咳了一聲，臉色不太自然。

“內應？”肥秋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她在那兒工作？”

“也就是說，”華姐挑起眉，看向白梓，“那個變異人是你同事？所以你的玉才會在他身上？”

白梓還沒從“世界沒有了白天”中緩過神來，現在又被連連的質問弄得措手不及，像是突然被拉到了某個影棚裡，連劇本都沒見著，就被導演逼著在鏡頭麵前演戲，而且必須一條過。

尤其是坐在她身邊的肥秋，還在不停追問：“這幾天，你一直被關在那下麵？”

白梓轉頭看向導演——孟以嵐女士，對方毫無壓力地編道：“不是這幾天，是這一年。”

“一年？！”肥秋連眼珠子都快擠出來了。

華姐嗤笑一聲：“那也不該連‘沒有白天’這事兒都不知道吧？”

“她屬於最早被安排到那兒的員工，”孟·奧斯卡最佳導演·以嵐淡淡地說，“為了保密，他們不得外出，也不得與外界交流。”

頭腦簡單的肥秋很快就接受了這個解釋，他憤憤不平地拍了拍白梓的肩，卻又馬上想起白梓不喜與他人有身體接觸，便即刻抽回手，說道：“要擱以前，你準能把這公司告到倒閉！”

公司？白梓皺眉，這一年來，關押她的不是政府，而是公司？

華姐仍舊一臉懷疑，她正想開口，馬叔卻突然坐直身子，木製搖椅發出了“嘎”地一聲，他篤定地要求道：“把你們送到邶市，付給我們報酬的八成，合約終止——但是，萬一出了意外，”馬叔看向白梓，“報酬照付，合約照樣終止。”

石磊有點氣惱：“八成？！這……”

“可以。”孟以嵐麵不改色。

馬叔微勾嘴角，側過腦袋對身旁的阿本低聲道：“阿本，水開了。”

阿本馬上把手中的薑糖粉倒進鍋裡，濃烈的薑味四散開來。

談話就這麼戛然而止，華姐再怎麼不放心，看在報酬的份上，也隻能埋頭收拾自己的行李。孟以嵐神色平靜，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石磊瞄了孟以嵐一眼，也不再說話。

肥秋一邊撬開午餐肉罐頭，一邊熱心地告訴白梓：“先喝點薑湯，然後再炒一炒這些肉，可好吃了。”

白梓看著鍋裡清澈的湯變成了棕黃色，低聲問：“太陽……消失了嗎？”

太陽是白梓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事物之一，儘管她因為過敏而無法長期呆在陽光下。

“消失？不可能！”肥秋像是聽到了什麼天荒夜談，眉頭皺得跟東非大裂穀一樣，“太陽如果消失了，隻要一周時間，地球表麵就會被冰雪覆蓋，現在雖然冷，可外麵不還到處都綠油油的嗎？”

肥秋興致高昂地繼續科普道：“還有人說，白天消失是因為太陽停止了核聚變，這也不可能！那樣的話，太陽會變成黑洞，把附近所有星球都吸進去……”

“地球肯定也會被吸走。”石磊附和道。

“核聚變是什麼？”華姐難得對肥秋講的事感興趣。

靠著木椅假寐的馬叔也微微睜開了眼，就連正在煎豬肉的阿本都緩下了手裡的動作。

“聽我跟你們解釋啊……”肥秋開始繪聲繪色地給大家講解什麼叫“核聚變”。

唯有白梓和孟以嵐都走了神，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一年前，她們在天台上看到的那一幕——太陽像是一盞油燈，從中心到外圍一點點地熄滅，最終，光亮完全消失。

孟以嵐還想起了這一年來總是夢到的那個身影——太陽“熄滅”之前，白梓的漁夫帽被強風吹走，墨黑色的長發像扇子般散開，在那一刻，這背影竟散發出一種說不出的強大氣場。

“多虧了‘宏亞’及時配合政府調配資源，不然咱們都得沒命。”白梓和孟以嵐都被石磊口中的“宏亞”拉回了心神。

華姐露出了厭惡的眼神：“說什麼‘多虧’，咱們現在隻能算是苟活！那些資本家背後乾的肮臟事兒還算少麼？”

“華姐，話可不能這麼說，要不是‘宏亞’，連邶市都要沒了……”石磊瞄了眼孟以嵐，馬上為“宏亞”正名。

“當初不是說，半年就能控製局麵，一年內就能恢複原樣嗎？”華姐翻了個白眼，“現在呢？除了那些資本家活得滋潤，哪裡恢複原樣了？”

石磊不甘示弱：“可現在不也已經形成了一個新的生活係統了嗎，貨幣還能照樣流通……”

眾人開始討論起宏亞集團，他們似乎並不知道，該集團董事長孟帆的千金就坐在自己的身邊。

白梓看向孟以嵐，想起了當初她和孟帆之間惡劣的父女關係。

一年前，宏亞集團是整個華國最頂尖的企業，沒有之一。他們涉及的業務範圍極其廣泛，從影視媒體到藥物研發，都有相當不錯的成績。全國上下的精英分子無一不希望進入宏亞集團工作，這不僅代表著能領到高額的薪酬，還能順帶把自己的社會地位拉高好幾個層次，並且還有繼續往上提升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