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後,驟降的溫度讓肥秋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而白梓則毫無反應。
“這鬼天氣!”肥秋咒罵著,握緊手/槍,用槍管上的小電筒照明,往公廁走去。
白梓一邊緩步跟在後頭,一邊朝周圍茂密的樹林張望,試圖尋找剛才聽到的聲響來源,但那聲音似是故意作對,沒再出現過。
兩人走到公廁前,肥秋捂著肚子,把槍遞給白梓:“老妹兒,我實在憋不住了,委屈你先守一守門,我馬上就好。”說完,轉身衝進廁所,絲毫沒發現有東西從他兜裡掉了出來。
白梓彎腰把那東西撿起來,發現是一包速食玉米乾——這人連上廁所都不忘帶吃的。
把玉米乾放到口袋裡後,白梓又看了看手中的槍。
明明是殺人的冷酷器具,卻因被人長時間握在手裡而像個暖爐似的。
一年前,在華國,槍支是被禁止使用的,然而短短一年後,白梓剛碰到的五個人都配備了這類殺傷性極大的武器。
白梓沒學過射擊,更沒碰過槍支,對於手/槍的使用方法僅限於從電視劇和電影裡學的扣扳機。突然,她不知按到了哪個地方,手/槍的彈匣滑了下來,白梓皺眉——也就在這個時候,頭頂傳來了輕微的“唦唦”聲,她馬上把彈匣重新插入,仰起頭。
在一棵十幾米高的大樹枝乾上,有個人影正蹲在那兒,長長的手臂扶著樹乾,身體的大部分雖被茂密的葉子所遮蔽,但白梓能明顯感覺到,對方在盯著自己。
聞不到熟悉的腐臭味,也聽不到熟悉的喘息聲——不是變異人。
至少不是白梓之前見過的那種變異人。
白梓慢慢靠近那棵大樹,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佝僂著的身體長滿了棕紅色的長毛,偏瘦,臉很長,顯得兩隻棕色的圓眼睛有點小。皮膚灰黑,眉骨凸起,鼻梁稍短,人中出奇地長,嘴雖然閉合著,但能看得出來很大。脖子上掛著一個小小的銀質圓牌,脖子下是鼓鼓的囊袋,肚子微挺,腿雖比扶著樹乾的手臂短,但偏長的腳掌卻像手那樣彎曲著,牢牢地抓住了腳下的樹枝。
這不是人,而是一種長得很像人的生物。
而且,最為有趣的地方是,它的身上還披著一張臟兮兮的毛毯。
突然,它的臉鼓了起來,朝著白梓“咕”地叫了一聲。
像蛙叫,也像豬叫,似乎是在和白梓打招呼。
白梓又靠近了一些。
那毛茸茸的東西像是在回應白梓般,往下一躍,蹲到了另一根較矮的枝丫上。
這下子,白梓完全看清了對方的麵貌——這是一隻斷了右臂的亞成年雌性紅毛猩猩。
它的身材不算小,但卻偏瘦,似是已許久不曾吃飽過,卻僅靠一手兩腳,穩穩站在了十幾米高的枝丫上,蹦跳自如,很明顯已經習慣了沒有右臂的生活。
就像白梓早就習慣了左眼失明的日子。
紅毛猩猩俯下身,用單臂抓著枝丫,身體落下,像蕩秋千一樣,在半空中晃幾下後,落到了白梓的麵前。
它的眼睛盯著白梓,鼓起臉,又發出了一聲“咕”。
白梓看著那雙清澈的棕色瞳孔,暗自把拿著槍的手藏到了背後。
突然,小毛孩左臂撐著地,往前爬了幾步,湊到白梓的腳邊,聞了聞白梓的褲兜。
“咕!”又是一聲叫喚。
白梓把兜裡的速食玉米乾拿了出來。
紅毛猩猩有點興奮的晃了晃腦袋,卻沒有搶食,反而坐在地上,朝白梓伸出左臂——像個討食的小屁孩。
白梓疑惑地晃了晃手中的玉米乾,紅毛猩猩馬上又甩了甩左手掌,嘴巴張開,似乎在催促對方趕緊把食物給自己。
白梓麵露難色:“這不是我的。”
紅毛猩猩放下手,突然像人一樣站了起來,隨後竟然用左臂撐地,表演了一個後空翻,隨後又直直地站在地上,再次朝白梓伸出了左手掌。
白梓一時愣在了原地。
見白梓無動於衷,紅毛猩猩似乎有點氣惱,卻仍沒有動手搶食,隻是又朝白梓甩了甩左手,張開嘴不耐煩地發出了一聲嘶啞而短促的叫聲:“哈!”
已經至少一年沒笑出聲的白梓,忍不住發出了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的輕笑。
隨後,她把手中的玉米乾遞給了紅毛猩猩,對方即刻接過,坐在地上,用牙咬開了袋子。
這時,白梓的身後傳來門打開的聲音。
兩秒鐘不到,小毛孩用嘴咬著食物,腳掌抓著毛毯,“嗖”地一下重新爬回了樹上,與此同時,原本掛在它脖子上的銀質圓牌掉落在地。白梓把圓牌撿起,上麵刻著“毛毛”二字,再抬頭,那隻紅毛猩猩早已不知去向。
身後傳來腳步聲,白梓回頭,發現來人竟是孟以嵐。她麵容淡然,似乎並沒有看到剛才那一幕。孟以嵐緩步走到白梓身旁,緊了緊風衣,沒說話。
白梓也沒有開口的打算。
沉默了半晌,孟以嵐瞄了眼白梓手中的槍:“會用嗎?”
白梓搖搖頭。
一陣風吹來,孟以嵐耳邊的長發揚起:“扣扳機時要輕捏,彆突然發力,可以增加準度。”
“你用過?”白梓問。
孟以嵐眯眼看了看白梓,低下頭,半晌後問了另一個問題:“你想偷偷離開?”雖然是問句,孟以嵐用的卻是陳述句的語氣。
白梓沒有回應,算是默認。
她跟著肥秋出來,並非為了上廁所,而是想趁此機會偷偷溜走。如果不是碰上了一個討食的紅毛猩猩,她大概已經離開這兒有幾百米遠了。
孟以嵐看向白梓,卻又逼迫自己不去注意對方左眼周圍的燒傷,沉聲問:“能給我個機會,報答你麼?讓我……安全把你送回邶市,安置好你接下來的生活,好嗎?”
白梓低下頭,摩挲著手中的槍:“你要找的貨,一定很重要吧?”
孟以嵐的眼神微變。
“與我無關,我知道,”白梓勾起嘴角,麵容輕鬆,“需要報恩的,不是你,是我。”
看到對方露出了懵懂的表情,白梓在心中歎了口氣。
果然,毫無印象了。
畢竟,自己在對方眼裡,不值一提。
白梓側過頭,看了眼身後的密林:“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畢竟,她的命比牙還硬——自出生便體弱多病,卻苟活到現在;被熊熊大火包圍,卻隻瞎了一隻眼睛;想從百層大樓跳下,卻因眼前的女人而打消了念頭;被變異人咬傷胳膊,卻沒有失去理智、見人就咬;身體腐爛到極點,卻又康複如初,甚至不再口吃,還獲得了極佳的夜視能力。
看到白梓側過身子,一副抬腿就要離開的樣子,孟以嵐有點慌亂地道:“你不是說,石磊不值得信任麼?”
白梓一愣,低聲說:“我以為,你不想讓我與這事有關。”
孟以嵐皺眉,像是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我要找的貨,是用來救林曲為的。”
而貨,就是石磊在短信中提到的“她”——也就是白梓。
當初,由於證據都被白梓扔到大海裡,孟以嵐未能將獄中的林曲為救出來。
在變異人出現後,社會動蕩,部分囚犯被作為實驗對象送到了專門研發變異人病毒的疫苗研究所裡,其中也包括林曲為。
孟以嵐聯係上了研究所裡的人,對方稱,如果三個月內能找到一個對變異病毒帶有抗體的正常人,就能以此換取林曲為的自由。
在這一年裡,全國各地出現過好幾個對病毒帶有抗體的人,他們無一例外,都被“請”到研究所,配合國家進行抵抗病毒的疫苗研究。
孟以嵐通過多年積攢下的人脈,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有幸得知了某個專門關押變異人的秘密實驗室裡,藏著一個帶有抗體的正常人類。但不知為何,該秘密實驗室突然發生了極其嚴重的爆炸事件,一夜間成了廢墟,但為了救出林曲為,孟以嵐依然決定前往那個地方。
於是,她讓石磊雇傭了幾個“打手”,出發尋找能救出林曲為的“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