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穆二人沒遇到阻礙便順利尋到四個幸存者,將他們護在中間,結伴返回。
兩人邊走邊觀察環境,六份表帶的手電筒同時亮著,按理來說應該能照亮方圓幾十米內的空間,然而現實是灰黑色的迷霧將光亮吞噬在周身兩三米的範圍內,他們一行人仿佛是深海鮟鱇魚頭部引人注目的‘小燈籠’,暴露於危險卻離不開光源。
列車裡看隧道尚不明顯,身處其中才發現迷霧的古怪,像濃煙、又肉眼可見地布滿塵埃似的小顆粒,液體般緩緩流過他們的腳踝,被觸碰過的皮膚一陣凍入骨髓的陰寒。
不稍片刻,元、穆兩人已經能聽到四個幸存者的牙齒在打顫,彼此對視一眼,心臟迅速下沉。
元輕白:“跑起來,跑快點!”
幾人邁開腿,鉚足勁兒地跑,跑得一口氣窒在胸口喘不上來,心肺梗著疼,身體如置冰天雪地,四肢裹了水泥似的越來越沉重、僵硬,步伐逐漸緩慢,瞪著不足十米的車門、甚至看得到裡麵每個人臉上的擔心驚恐焦慮,身心又累又餓,又懼又痛,腦子隻剩下一個模糊的執念,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到了,很快……
“不…不太對嗬……”穆相衣停下來,雙手撐住膝蓋發出劇烈的喘息,“我們跑了多久?”
元輕白累得出汗,眼前一陣陣眩暈:“得有20分鐘。”
“我記得碰頭時,看得到車門,目測不超過30米。”
元輕白撫向裹住脖子的三角圍巾:“所以是鬼域?為什麼手電筒功能正常?難道是殺人時才滅燈,而進鬼域時不用?不對啊,車廂那隻紅衣拔頭鬼滅燈的同時展開鬼域,順序在前,狩獵在後,惡鬼的習性不可能輕易更改。”心裡浮現某個猜測,露出難看的笑,“……不會吧。”
沒等穆相衣回應,中間一個大耳環少女哆哆嗦嗦道:“剛才我後麵的康嘉言拽我衣擺,沒發聲,應該是求救,但我不、不敢回頭……”
元、穆兩人聞言,猛地扭頭,默契的將大耳環少女拽到身後,迷霧似被蕩開的水波,露出一具被啃噬乾淨的男性骨架。
怪異的是衣服完好無損地披在骨架上,皮肉啃光,骨頭餘留血絲和肉沫,用手電筒一照,仔細瞧,每根骨頭上布滿密密麻麻的人類齒痕!
這般殘酷血腥的死亡就在他們背後上演,竟如此悄無聲息!
咕咚。
不知誰恐懼地吞咽口水。
穆相衣儘量語氣平靜地說:“我斷後,小元你抓準機會跑回去。”言罷解開左臂可拆袖子,露出覆蓋手臂每寸皮膚的青銅紋身,逼真生動得仿佛天生的胎記。
元輕白應聲,“等一下你們會聞到一股大火焚燒的焦黑味道,順著味道最濃烈的方向頭也不回地跑,不管聽見什麼、瞥見什麼,都不要停、不要回頭!”
三人戰戰兢兢:“明白!”
摘下圍巾,元輕白抬起下巴,露出喉嚨一線圈似的燒傷疤,疤痕中間、喉管中段一個萎縮內凹的黑色孔洞,猛地張開,露出龍眼大小的眼球,左右轉圈,雷達般搜尋目標,陡然定住,偏向斜右方的迷霧深處。
火燭鬼,生前是伶人,死於戲院火災,寄居在元輕白喉嚨口的役鬼。
級彆:白衣。
技能1:破迷障,尋生路。(找路是最累的,體能下降是很正常的事情。使用時效5分鐘。)
技能2:精準鎖定惡鬼所在位置。(凝望深淵的同時,深淵也在凝望著你。要求,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貫徹到底——該技能隻對高等級惡鬼有效。
其次,雙方需處於同一空間。假如一個藏在鬼域,一個在現實空間,那肯定看不見。使用時效15分鐘。)
(技能冷卻1小時。)
如有所感,元輕白大喝:“在那邊!”
穆相衣順勢而動,紋身霎時凸起如青銅浮雕,浮雕下是細如牛毛的銅針,上至左肩、下至手指,全部紮入青銅細針,鎖得密不透風,挾裹著移山填海般的力量擊向元輕白所指的方位。
古戰場青銅鬼將手:一將功成萬骨枯。寄居在穆相衣左臂的役鬼。
級彆:紅衣。
技能:紅衣厲鬼六大通用技能其中五個(猜猜是哪個埋汰技能被孤立?)。未挖掘出特殊技能。
(副作用:噬主。)
(使用時效20分鐘。技能冷卻5小時。)
與此同時,濃烈的焦黑味道充斥鼻間,三個少年瞬間埋頭狂奔,原本跑斷腿也跑不到的路途不過兩分鐘便抵達。
衝進車廂的刹那,三人腿軟在地。
*
*
綠毛頭等人心急如焚地看著迷霧裡不時閃爍的燈光。
幸存三人的情緒緩過來,急得扭頭問山崎音:“你們要多少錢才肯出去幫忙?我們都給!”
山崎音借口能力不足,拒絕出力。
“我看你們是想撿漏!”機械姬少女一語中的,奈何小日子臉皮夠厚,反過來意欲控訴她汙蔑,氣得人發抖。
“彆理他們,出去後投訴。”綠毛頭低聲勸了句,轉身一抬頭,忽覺怪異:“等等——迷霧是不是在靠近?!”
眾人一見,原先被光線驅散在七.八米開外的迷霧果然縮短一半,嚇得不約而同遠離車門。
下一刻,元、穆兩人臉色蒼白地衝出迷霧,少年們見狀心喜,卻見迷霧突然向前猛躥一大步,又將兩人吞噬,手電筒的光線閃爍得更頻繁,而當兩人的身影再出現時,全身鮮血淋漓,掙脫不過兩三秒就再次被迷霧纏住。
一波三折過山車般的驚險激烈將眾人的心緊緊揪住,暗自祈禱平安。
山崎二人想了解現狀,便迅速到車窗前觀看,旁側是仿若隱形人的一對路人小情侶。
此時無人留意的車廂,始終冷眼旁觀的王或突然走到通感中的顧拙鳩身邊,伸出腳尖,踢走他手裡的人偶,隨即揚起無害的笑,對上驀地睜開的桃花眼。
同一時間內,穆相衣聽到那自他們役鬼便不時環繞周圍的‘噠’、‘噠’的腳步,心裡倍感絕望,一掌將元輕白推出迷霧糾纏的範圍,“快走,我纏住它!”旋即撲進迷霧。
元輕白抿緊唇瓣,沒上演同生共死的矯情戲碼,悶頭向前衝,眼見再跑兩步便能跨進車門,綠毛頭和機械姬兩個少年甚至急切的想拉她,“把手給我們——”陰寒刺骨的迷霧偏在這時輕易地纏住她的腳踝,好像戲耍老鼠的貓,給予刹那的希望又殘酷地掐滅,欣賞他們垂死掙紮的絕望。
雙腿僵硬,被咬得血肉斑駁的腳踝傳來陣陣劇痛,一股無法抵抗的熊羆之力猝然將她拽回黑暗。
就在這無望危急的時刻,一道身影突如離弦之箭躥出車門,白皙有力的右手一把抓住元輕白的胳膊將其拽回的同時,左手掌心向前,迷霧似被燙到,迅速縮回。
元輕白有一瞬的愕然,瞪著業界公認的上輩子作惡多端這輩子天賦通感的倒黴鬼,不禁發自肺腑:“Vocal!”
“回裡麵待著去。”
留下這話,顧拙鳩頭也不回地衝進霧裡,沒費多大功夫就找到幾乎喪失行動力的穆相衣,連甩三道初級五雷斬鬼符,將人帶至車門口,突然也聽到熟悉清脆的腳步,眼角餘光瞥見一隻血紅色的西裝長袖從濃稠的迷霧中伸出。
空蕩蕩的袖口忽然長出毫無血色、泛著淡淡青光的手,長而尖的紅指甲就快碰到穆相衣時,顧拙鳩一把將他甩進列車,反手連續五道靈符打過去。
紅指甲鬼手似被按住暫停鍵,停頓兩秒。
足以凍僵軀體的陰寒席卷隧道和列車,濃稠森冷的惡意強勢迅捷地掠過大腦,眾人的生物本能叫囂著逃跑,身體卻已被恐懼釘在原地,軟爛如泥,無法動彈。
他們同時清晰地瞧見一具女士西裝筆挺地站在門口兩米的地方,沒有頭顱和軀乾,衣服裡充斥著詭譎的迷霧。
但紅色高跟皮鞋下,卻有蒼白纖細的一截腳踝。
嘶!
顧拙鳩倒吸一口涼氣。
元輕白等四名玄士臉色煞白,冷汗直流,嘴唇顫抖,駭得肝膽俱裂——
攝青……
這居然是一隻攝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