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她剛哭完。鼻子還塞著,聲音要比平常沉悶一些。
這人聽力也太好了吧!
而且,這,哪有人直接問的啊!
雲桉趕忙咳嗽兩聲,否認說:“沒有沒有,是喝水嗆到了。”她當然不會告訴赫凱她真哭了。
對麵頓了會,“是嗎。”
“是呀。”雲桉一個人猛點頭,還若無其事地把說話尾音往上抬了抬,讓自己聽起來更有底氣。
救命,他快點跳過這個話題,彆再問下去了,雲桉祈禱。
對麵再響起鍵盤敲擊聲,卻斷斷續續。
他確實沒再追問下去,卻拐了個話題:“我以為你被不熟的電話嚇哭了。”
雲桉又是一滯。
不會吧,他居然真惦記著今天在青浪那事。
雲桉有種又被他單獨提到走廊邊邊的感覺。他怎麼就和熟不熟的話題杠上了。
她理虧地將頭埋進玩偶懷裡,“對不起。”
“是嗎,說說哪對不起我了。”
他居然還在追問,可能真的傷人了?雲桉不禁想。
她聲音悶悶的,“對不起,我不該說出來的。”
對麵突然一聲用力的鍵盤敲擊聲,雲桉感覺聽到一聲倒吸氣。
半晌,男生一貫八風不動的聲音又傳來,“所以你真覺得和我不熟是嗎。”
話語裡沒什麼情緒,一字一句卻顯得很有耐心。
這什麼,這麼真誠地發問。
雲桉頓住。但她還來不及發酵思緒。她真的不過猶豫了一秒而已,他說:
“這種時候,不管熟不熟,你都應該說——”
“我和你最熟了。”
什,什麼啊。
雲桉莫名臉紅。怎麼會有那麼厚臉皮的男生。
雖然赫凱語氣總是懶懶的,他的聲音卻很好聽,低勁的磁性輕而易舉就能喚醒無數神經電流。
雲桉今晚第一次和男生打電話,聽來像在她耳邊私語,怪不自在的。
她將手機離臉遠了些,就聽見某人接著說:“畢竟你欠我一雙鞋。”
雲桉:。
雲桉:我知道我知道。
“那鞋子的事你想怎麼辦呀?要不我幫你去找人洗洗?”雲桉也不多廢話,直接就問,免得心裡老想著這事。
她乖乖女到骨子裡,連道歉賠罪都要快快執行。
可對麵那位大爺卻閒散地給她科普起來,“鞋麵的牛頭層皮不能碰水,會傷顏色,也會加速老化。洗過的鞋子貶值更厲害。”
雲桉心想什麼皮?
她又說:“那要不我買一雙新的給你?”
對麵笑了聲,“市麵沒有在售的。”
“那怎麼辦?”雲桉為難,她壯著膽子問價格,“我賠一雙給你吧。”
“也行,現在基本叫價五千。”
還降價了?雲桉喜出望外。雖然五千對於她來說也算天價,但對於一直以為是一萬的人來說,還是有賺到的感覺。
“那......”
“美金。”
“......”
“按6的彙率,算三萬吧。”
雲桉倒吸一口氣。
不慌,先穩住。
“真的嗎?”她當然不會彆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要不我把網址發你?”可誰知對麵完全有理有據。
“還有,現在的彙率是6.7。”
雲桉直接投降,“我能慢慢還你嗎。”
“不能。”對麵直接封死。
雲桉沒忍住嗚咽了聲,感覺要完蛋,“那怎麼辦呀?”
風扇呼嘯,掩蓋對麵男生逗女生的得逞笑聲。
對麵咳了聲,“這個問題確實挺棘手的。在電話一時半會也說不清,還是當麵說比較好。”
幾萬塊的東西確實不是兒戲。
雲桉垂頭,無精打采應道:“好。”
“那明天早餐說吧。”
“早餐?”
雲桉沒反應過來。
電話那邊像是聽出她的困惑,語氣依舊淡,“你白天忙,我晚上忙。除了早餐,還有彆的什麼時間能約你出來嗎?”
雲桉想了想也是,“那我們去哪碰麵?”
“你們民宿對麵好像有間茶樓,就那吧。”
雲桉正要張口他不用麻煩,她可以去找他。
一貫主導話題的某人又問,“你幾點要忙?”
“九點。”
“那我們八點?”他問起來,“會不會太早?”
“不會不會,八點我可以。”赫凱現在相當於她的債主,雲桉當然不會提要求。
“好。”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明天他倆見麵。
而該說的都說完,通話也驟然陷入安靜。
夜雨將息,零星雨滴砸落窗台小棚,啪嗒作響,幾隻淋過雨的蟬兒在歌唱。
鍵盤聲又響起,赫凱似乎在忙,以至於忘記了還在對話中。
雲桉換了個坐姿,有些茫然地看著馴鹿玩偶。
都快一分鐘沒說話了。
好像...可以掛了吧。
他們的對話總這樣,聊著聊著就戛然而止。
如果是以前同桌,也沒什麼,她繼續看書,他呢,繼續看雜誌又或是看手機什麼的。即便對話停止,也不覺得不自在。
但是現在通話中,總得有人提出對話結束。
雲桉正要張口。誰知對麵又說話:
“下雨了。”
他話題跳脫。
雲桉:“你們那下雨了?”
“嗯。”
雲桉聽了聽窗外,“我們這剛停。”
赫凱說:“那烏雲應該來這邊了。”
“那你記得關好門窗哦。下雨天小蟲子多。”
“嗯。”
對話結束。
雲桉看著天花板。
對麵又響起一陣鍵盤音。
她想了個客套說辭:“你是不是在忙呀?”
他沒說話,隻應了聲。
雲桉有些輕鬆,“那我就先不打擾你了?”
她帶了點疑問語氣,找著如何客氣結束這通對話的方法。
窗外雨聲迷蒙淅瀝,她好像聽到電話那頭男生笑了聲。
他聲音很輕,說好。
雲桉鬆口氣,聲音細弱蚊蠅:“晚安。”即便隻有兩個字也藏不住的彆扭。
她高中眼睛隻在課本裡,吃飯上下課都是和舍友黏在一塊。她學業心重得近乎純情,今天還是她第一次和男孩子祝晚安。
於是,她說完臉皮薄地害羞起來。
今晚真熱。
“嗯。”男生倒是自在應下。
雲桉數著三二一,準備掛掉。
“對了,雲桉。”
可突然他又叫她的名字。
像雨後一陣輕飄飄的風,吹散淋漓雨霧,閒適又自在。
“嗯?”
雲桉下意識應了聲。
天空的儘頭又是一聲輕雷。
其實他平時也是直呼她的名字,但是電話挨著臉,他好聽的聲音就這麼輕輕落在耳邊,像親密的低喃。
雲桉在黑暗中眨著眼,雨滴似乎落進她心裡,有種水汽升騰的感覺。
可意外的是,電話那頭也默默了半晌。
鍵盤聲又停下,雲桉聽著窗外舒緩的雨聲,不禁伸手掐掐馴鹿玩偶的臉,許久傳來男生的話語:
“沒什麼,你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