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課,挽著花籃的仙草藥講師款款而來,衝大家提一提裙角,行了個凡俗之禮。
聞聲回她一個嫣然的笑。
這是瑤姑,聞聲養傷的那間小院的主人。
在那期間,一直是瑤姑在照顧她。
而且從戰場上把聞聲帶回來的那位仙尊,正是瑤姑的道侶。
瑤姑的出現,適時打斷了聞聲的思緒。隻見她從從容容講起課來,時不時從她那小花籃裡掏出一些仙草魔藥,供大家直觀地記住。
不過她所講的東西,都算是修仙一途入門的東西,因此這個課堂有一半多的學生無所事事。
他們早在自家受過這種常識性的教育了。
不過這也沒有辦法。
清顯宗的弟子學堂,所有通過了仙門大選的弟子,都會進入到這裡修習半年,然後再由眾長老挑選收徒。
所以通過仙門大選,還不算是踏上了這通天的仙途,隻有通過了半年後的結業考核,才有留在清顯宗內門或外門的資格。
而方才,那位扇人耳光的宋大小姐才說,那陳家三娘是未入仙門,便妄議仙事。
隻不過人家陳家自己,就是關內的世家仙門罷了。
而在這半年裡,所有新弟子無論天資無論出身,接受同樣的教育,享受平等的資源。
於是在一個課堂放眼望去,摸不到練氣門檻的修仙小白有,宋昭昭那樣築基中後期的也有;8歲幼童有,18歲的少年少女也有;出身修仙世家的有,平頭百姓也有。
生源可謂是各種層麵、各種意義上的參差不齊。
這就導致了:
“王執教,能不能講點有意思的東西啊?”
一個男弟子嘀咕,“一顆益母草的性狀和功能,也需要講上這麼半天,我們麵對魔物時又用不到嘛。”
台上的年輕的姑娘輕輕一笑,“這些啊,對你們來說沒用,對那些剛入仙門的小弟子還是有點用的。”
“該講的還是得好好講~”她頓了頓,和藹地笑道:
“彆著急,講完益母草,給你們介紹種益母草同屬的稀有的仙草~”
“若還是覺得課堂不夠有意思,我私下給你們劃些典籍讀物?”
“不了不了~”大家紛紛搖頭,還是不了!誰想要無緣無故增加的課外讀物啊!!!
話罷,她還是安安穩穩地講著課。
聞聲靠在木牆上閉目養神,聽台上女子有條不紊地講述。
那娓娓道來的聲音舒服悅耳,她竟不知不覺打了個盹。還做了個夢。
夢回了少年時代,阿姐帶著她去草坡上放紙鳶。
那片草地寬廣無際,綠油油的,一直延伸到天邊。
她們說好不用靈力,比誰的紙鳶飛得更高。
聞聲在草地上瘋跑,紙鳶隔著線被風輕輕鬆鬆托著,越飛越高。
她回過身朝阿姐炫耀,卻撞破阿姐悄悄使用靈力耍詐。
小聞聲剛欲氣憤地指責阿姐不守約定騙小孩,便看見阿姐的紙鳶因為風太大,線繃斷了,紙鳶朝著太陽飛去。
阿姐大叫著她的紙鳶,哈哈笑著,也向著太陽跑去。
聞聲追在後麵大聲喊阿姐,喊啊喊。可阿姐就像是聽不到一樣,一心向著太陽跑去。把她拋在後麵。
小聞聲短胳膊短腿,怎麼追也追不上。她跑得腿都酸了、腳都軟了,嗓子也喊啞了,跌倒在地。如血的殘陽就西沉下去。
聞聲呆呆地望著太陽從地平線消失,廣闊的草地,黑得看不清遠方。
“小聞?”
“阿……”
“醒醒啦,下課了,該去吃晌午飯啦~”
恍惚中,聞聲好像聽到了阿姐在叫她。可是阿姐,不是和太陽一起消失了麼……
她睜開眼,麵前是穿著杏色長裙、挽著花籃的瑤姑。
她下意識拿出帕子捂住嘴,卻發現帕子沒有染紅,濕潤的地方在眼角。
聞聲立馬把頭彆過去,濡濕的睫毛刷子一樣,不自然地抖著。
一陣帶著杏花香甜氣味的帕子從天而降,劈頭蓋臉蓋住聞聲的臉。
“走啦!”她被人拉著走出了課堂。
陽光刺眼,聞聲揭開帕子,忍不住,把牽著自己的人拉到懷裡。自己弓著背把頭埋在她肩頭,任由滾燙衝刷眼中的酸澀。
“我、我夢到我阿姊了……”
兩人相擁在課堂外的一顆高大玉蘭樹下。
瑤姑被抱了個措手不及,這個動作突破了社交界限,實在唐突。
可思來想去這孩子現在,也不過一個家破人亡、寄人籬下的少女。
於是瑤姑僵在半空無處安放的雙手,最終還是拍了拍肩上那顆毛腦袋。
“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