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明月彆枝(2) 妖書疑雲今又……(1 / 2)

司禮監。

午後,烈日正盛,儘管室內擺了冰塊解暑,卻活像蒸籠,惹得人心浮氣躁。

加之蟬鳴聒噪,事務繁瑣,監丞劉開再也坐不住了,他將文書往案上一拍,怒聲道:“這些個牆頭草,風一吹就倒。哪有半點文人該有的風骨與操守!”

馮允清正低頭批閱文書,聽得此言,不禁頓了頓筆,抬頭望向劉開,輕聲問道:“劉大人,何事讓您如此動怒?”

劉開臉色鐵青,眼中閃爍著怒火,想到那小宦官病倒,自己還得冒著烈日去明淵殿送奏折,心中更是煩悶不已。

他嗔怒道:“昨日不知從哪刮來一陣妖風,將那紙《續危言讜論》吹得滿京城都是。如今那些老頑固們又紛紛上奏,彈劾張貴妃和沛王。”

“《續危言讜論》?我倒是對《危言讜論》有所耳聞,不知這《續危言讜論》又是講的什麼?”

聽到《續危言讜論》,馮允清雙眸蒙上一層寒意。

六年前,《危言讜論》一文橫空出世,文中以對答形式,講張貴妃之子必定會被永靖帝立為太子。

無嫡立長,乃世代祖訓。可皇後並無所出,庶長子乃皇帝意外寵幸的婢女所生,而皇帝最寵愛的張貴妃之子,既非嫡子又非長子,於禮法自是不能被立為太子。

此文顯然是針對張貴妃母子來的,永靖帝豈能讓他的愛妃蒙冤?他當即便下令搜尋撰文者。而馮允清的父親,時任都察院禦史,便是受人攻訐,被誅九族的。

時隔六年,大皇子早已被立為太子,而張貴妃之子也已封為沛王。

而今此事,竟又複發,這一次她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馮允清聽劉開言道:“這《續危言讜論》亦如六年前那《危言讜論》,其中講張貴妃有廢太子,立沛王之圖謀,且指名道姓地將首輔張大人與內閣大學士沈大人歸為張貴妃一黨。這不明擺著是誣陷張貴妃,還想托內閣兩位大臣下水嗎!”

劉開乃張貴妃母家提拔上來的,自是為張貴妃母子打抱不平。

馮允清暗自想著,這《續危言讜論》必然與六年前那事脫不了乾係。遂趁機道:“聽聞劉大人手下那小宦官病倒了,下官恰好閒著,不如我替大人去送折子罷。”

要想名正言順地去查案,掌握個中內情,隻得先往永靖帝身邊靠才能有機會。

聞言,劉開滿臉堆笑,連聲道謝:“那便勞駕馮典簿了!”

赤日當空,空中熱氣蒸騰,夾道草木傾頹,蟬鳴陣陣。

馮允清踩著灼灼日光,一路輾轉至明淵殿前。待得那皇帝身畔的大總管申萬入內通報,方受命而入。

馮允清屈身而進,右腳方踏入殿內,一茶盞迅雷不及掩耳,重重砸來,直打在她的鞋上。碗碎四濺,鞋履儘濕,馮允清心中一驚,卻不敢有絲毫異動。

“真是放肆!”

隨之而來的是帝王的震怒,想來是緣於《續危言讜論》一事。

馮允清頓步,既不敢後退亦不敢上前,隻得僵在原地。

申萬聞得動靜,推門一看,見狀忙喚小廝前來收拾殘局。

室內一陣沉寂,隻有一陣陣冰塊散發的寒涼敢在這殿內肆無忌憚地飄搖。

良久,永靖帝道:“呈上來罷。”

馮允清這才頷首碎步上前,將折子恭敬地呈於禦案之上。她心中惴惴,雖察覺殿內站了不少人但不敢亂瞟,畢竟天子當前,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複。

馮允清將折子置於案上,恭謹一揖便要退去。

永靖帝瞥了她一眼,淡淡問道:“往日不是那劉開的手下來送的嗎?”

永靖帝此言,大抵是想化解方才的窘況?

馮允清溫聲答:“回陛下,他中暑後一病不起,告了假在家中將養著。”

永靖帝點了點頭,又問:“那劉開怎的不來?也病了?”

馮允清心中一緊,卻也如實答道:“是奴才毛遂自薦來的。”

此言一出,永靖帝眼底閃過一絲異色,輕蔑一笑:“毛遂自薦?那意欲何為?”

馮允清心中一凜,忙道:“奴才豈敢,隻是想儘奴才綿薄之力,為天子行事!此乃奴才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任憑誰都愛阿諛奉承之言,即便是天子。

永靖帝沉吟著端詳了馮允清片刻,“朕見過你,若朕沒記錯,你是廠公的養子?”

馮允清頷首稱是。

“那便好,朕時常聽廠公讚你行事謹慎用心,且又聰明伶俐。現下正有《續危言讜論》一事朕欲交於你去辦,不知廠公意下如何?”

永靖帝眼底生出一縷詭異,將目光轉到殿下眾人身上。

馮元良順承道:“多謝陛下賞識!”

原來東廠廠公馮元良也在,馮允清略微鬆了口氣,餘光瞧過去,竟對上了沈玄的目光,馮允清一驚,登時不敢再亂看。本以為他們會老死不相往來,這麼快卻又見麵了。晨時話語還回蕩在馮允清耳側,她有些驚愕。

沈玄見馮允清驚慌失措的樣子不忍發笑。卻不料被永靖帝當場捉住,“沈晏安,你笑什麼?”

沈玄頓時一凜,忙止住笑意,低聲道:“臣......臣知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