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鶴宿鬆枝(1) 又是感情線……(1 / 2)

看著馮允清怔怔地望著藺明軒,眼中流露出些許不解。

藺明軒輕聲笑著:“怎麼?就這麼難以置信?”

馮允清這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接過藺明軒遞過來的茶水,道了聲謝。

藺明軒收斂了笑容,正色道:“常言道,‘但當循理,不可使氣。’那日獄中,是我過於衝動,你額間的傷,現下可好些了?”他的言語中透露出幾分罕見的關切,目光落在馮允清額間的傷痕上。

已然過去幾日,又有那日的藥膏敷著,馮允清額間的傷已然掉痂,隻有一道淡淡的印子。

馮允清淡淡一笑,道:“本是小傷,不足以讓大人掛記。”

她的笑容裡帶著幾分疏離,仿佛與藺明軒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麵對藺明軒,她還是那副極其冷淡的模樣。

藺明軒見此,想著,她這般冷淡也是情理之中,說話便也順著她去,“以往是因我對宦官偏見頗深,以至屢次針對於你,可如今看來,的確是我狂妄自負,小看了你。不管是何身份,總有能人的。”

藺明軒自問馳騁朝野多年,從未向一個品級比他低的宦官如此客氣過。

馮允清啜了一口茶,忽覺身下有些不對勁,便也想著快點結束這場談話。她淡然道:“大人過獎了,若大人喚我前來隻為此事,那麼下官給大人的答複便是,小官隻區區一屆宦官,大人乃朱紫顯貴,大人實在不必因此委曲求全。”

藺明軒聞言,心中一陣悵然。他本還想說什麼,卻不料竟從她口中說出如此自輕自賤的話來,心中仿佛又添了一道高牆。他悶下一口熱茶,隻覺火球在心中滾了一遭。他擱下茶杯,看著馮允清道:“好罷,你可以走了。”

馮允清起身向藺明軒一揖,轉身時擺手從身後擦過。馮允清本覺藺明軒對她很是厭惡,也並未多加在意,卻不想,這一切都被藺明軒看在眼中。

藺明軒看著馮允清的身姿,隻覺她如雪中疏梅,纖細而堅韌。她的肩膀不似尋常男子那樣寬,腰肢也如伶官一般盈盈一握。想著她是閹人的緣故,藺明軒也並未多思。

可直到他挪眼下去,看著馮允清身後那一抹雜色,他呼吸一凝,心中仿若砸了好些冰雹。而後腦中迅速回想起家中小妹十二三時......這抹雜色,還有空氣中彌彌鏽氣,他這日日與刀劍打交道的人再熟悉不過了。

馮允清方開門,正欲踏出,卻聞身後一聲低喝:“等等。”

馮允清歎了口氣,又旋身回應,“大人,還有何事?”

隻見藺明軒放下茶盞,從桌前起身,朝她走了過來。馮允清不解地看向藺明軒,隻見藺明軒幾步邁到她身前,垂眸看進了她的眼中,然後緩緩道:“走罷。”

馮允清隻道是,便欲往藺明軒身後鑽,可卻被藺明軒伸手一擋,“走前麵。”

馮允清心中甚是窘迫,但還是硬著頭皮走在前麵。此處走到馮府約莫要一刻鐘的時間,緣於心中忐忑,馮允清的步子也不甚穩當。

藺明軒就跟在她的身後,隔了大約六尺,隻漸步走著,一言不發。

秋老虎幾欲過去,赤日潛匿於積雲後頭,逐漸斂去一身鋒芒,僅適當地散出一點暖煦,足以撫慰人心。

街巷綠樹見的蟬鳴沒了盛夏的興致,隻一聲一停地,於暮色唱晚。風也輕盈了些,將馮允清的發絲吹得紛飛。

一縷縷青絲飛在暮光之中,藺明軒所見,隻覺麵前人恍若菩薩,似有神光加身。她隻身朝著霞光,堅定不移地走著。而他心中竟莫名生出一絲妄念,想做她裙邊的蓮紋,守在她的身側。

不知過了多久,餘光已被孤山吞合,他還在沿著這條街走著。馮允清是什麼時候回去的,他記憶裡竟沒一絲線索。街邊掛著橘黃色的燈籠,藺明軒抬首一看竟是一家酒肆,他不曾有任何猶豫地踏了進去。

過了好些時日,不知這日下的是第幾場秋雨。馮允清待在司禮監中,看著下頭遞上來的文書。

於京中人而言,這雨下得甚好。一場秋雨一場涼,這秋雨將仲夏的暑熱悉數下葬,終於擺脫了苦熱。

可於江南的人而言,這幾場雨卻幾乎要了他們的命。田間澇災四起,土壤被雨水侵蝕,散成一堆泥漿。莊稼苗被連根掀起,漂浮在水上。城裡的水難以排出,地勢低點的房子已被雨水吞了腿腳。照這雨下去,不日便要淹沒到糧倉去了。

不過好在永靖帝已派人持糧前往,去救濟當地百姓了。

馮允清看著窗牖之外雨水連珠,不知這雨何時會停。正呆著,卻見雨中一人撐著油紙傘,從雨中疾步過來。他身著一身玄青色圓領長袍,腰間束著一條雕花板帶,將窄腰顯露出來,核心穩健有力,如繡春刀般收放自如。

待他走近,馮允清才看清來人。如以往一樣,他依舊束發高冠,恣意瀟灑。她一手握著紫毫,竟一時怔了神。待沈玄收傘入內時,她才撤開目光,卻見自己青袍上已暈開了兩滴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