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渡 那是熱烈的,也是危險的,更是排……(2 / 2)

謝瑾可以改變一個謝墨,但很難改變一個群體。

他沒有辦法改變世家對京口流民的態度,也無法讓京口流民與世家合流。

尤其是,江左上下,還有無數人盯著他,他還有無數的顧慮。

與京口流民相比,世家雖多,但並不能形成合力。

更何況,桓陽退敗後,謝家烈火烹油,即便謝瑾沒有不臣之心,也早已經代替桓陽,成為其餘世家新的警惕對象。

對於京口,對於北府後人,他什麼也做不了。

這種形勢之下,一動不如一靜,即便他真的做了什麼,也很難收獲什麼比如今更好的局麵。

他清醒地認識到,是高平郗氏賦予了京口與江左其他任何城池都不同的生命力。

離開了郗氏,北府後人不會真正信服任何世家子弟,很可能會各自為戰,無法掌控。

到那個時候,這支軍隊一定不會是他想要並且需要的那副模樣。

他歎了口氣,同時又有些欣慰——阿回是對的,她考慮得很周詳,是我一葉障目了。

可是,如若掌控這樣一支軍隊,阿回又將麵臨什麼呢?

謝瑾撫了撫額角,在腦中思考著對策。

傍晚時分,謝瑾與王含終於結束了議事。

謝瑾放下茶盞:“我今日便趕回建康,向聖人報告這些青壯之事,隻是此事關重大,不知最終會如何裁決。”

“徐州刺史之位可能會有變動,你要做好準備。”臨走之前,謝瑾這樣交待道。

此時的王含,還以為謝瑾要提前讓謝墨接手京口,好將那些桀驁不馴的青壯收入麾下。

不曾想,十二時辰之後,便收到了一封令他無論如何都意想不到的建康來信。

夜幕緩緩降臨,昏暗的天光裡,郗歸與謝瑾一道,登上了前往建康的渡船。

這是時隔七年之後,二人首次同渡。

當日荊州相戀,遊山玩水、泛舟江上,都是再尋常不過的日常。

誰能想到,此去經年,他們再也沒有過那樣的愜意時光了。

夜闌人靜,江水粼粼。

月色之下,謝瑾很想說些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

與觸動靈魂的深愛相比,彆後的生活是那樣的蒼白和貧瘠。

自從昨日聽到地動的消息後,謝瑾便一直在擔憂,一直在思考。

直到此刻,在這安靜的渡船之上,在這個暫時的與世隔絕的空間之中,謝瑾的內心才恢複了平靜。

但這平靜與七年來的任何一天都不同,那是一種令人沉醉的寧靜,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此時此刻,內心深處那塊沉寂已久的地方,是鮮活的,柔軟的,跳動的。

謝瑾沉浸在這令人沉醉的靜謐中,久久不曾言語,反倒是郗歸先開口問道:“想好了嗎?”

謝瑾看向郗歸。

情感喧囂著,想把一切都給她。

可理智說,不行。

無論是為了大局,還是為了阿回自己,他都不能如此意氣用事。

於是他答道:“這樣的大事,還需從長計議。”

郗歸嗯了一聲,看向遠處連綿的青山:“此去建康,我會去找伯父,請他與我同去京口。”

謝瑾神情複雜地看向郗歸。

斯人已逝,如今,郗聲是郗照唯一一個還健在的兒子,又曾在京口居官多年。

北府後人下場救災之後,京口民眾本就懷念郗聲當政的歲月。

此時此刻,倘若郗聲去京口安撫人心,那王含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繼續留在京口做一個有名無實的刺史、徹頭徹尾的笑柄嗎?

“倘若如此,徐州刺史又該立於何地呢?”

郗歸輕輕牽動嘴角,冷漠地開口說道:“自然是去他該去的地方,徐州本來就不是王含該去的地方,不是嗎?”

謝瑾痛苦地閉上了眼。

郗歸的偏執、冷漠和衝動,無一不是射向他內心的利箭——他無法控製自己的念頭,忍不住去猜測,是怎樣的痛苦,讓阿回這般執著於此?嘉賓死後,她究竟經曆了什麼?

謝瑾無比心痛,但並非為了自己。

許久,他緩慢地睜開了眼睛,抿了抿唇,斟酌著勸道:“阿回,你不要衝動。聖人踐祚之前的那些年,耳聞目睹了嘉賓對先帝的頤指氣使,對郗氏很是不喜。無論我有怎樣的目的,王含出任徐州刺史的詔書都是聖人親自所下。”

“那又如何?”郗歸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不過一個有名無實的白板天子罷了,還不值得她多花心思。

謝瑾見郗歸如此態度,心下焦急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