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 人人皆有欲望,力爭上遊又有何不……(1 / 2)

謝瑾的心跳亂了一拍,但隨即便鎮靜下來:“早已經不是了。從我們在京口重逢,從我答應予縣公徐州刺史之位的時候,我便不再是從前那個我了。”

想要把北府軍納入麾下,不是沒有其他的辦法。

畢竟郗途還在建康,謝瑾想要說服他,簡直易如反掌。

縱然那樣做會碰到不少來自郗聲、郗歸乃至於北府軍將士的壓力,但那些並非不可解決——隻要願意付出足夠的代價。

但謝瑾並沒有選擇這樣做。

那時他告訴自己,江北形勢嚴峻,與郗歸合作是最好的選擇。

可究竟是為了什麼,誰又說得清呢?

郗歸向後拉開了些許距離,打量著謝瑾的神色。

謝瑾不自在地側頭:“眼下北秦蠢蠢欲動,千般萬般,禦胡為要。”

“當然,禦胡為要。”郗歸揚起下巴,“那麼,玉郎,益州建昌馬之事,你意欲何為?”

謝瑾的食指和中指輕輕並攏,於袖中微微摩挲,最終緊握成拳。

“回到建康之後,我便立即稟明聖人,著人去豫州主理市馬一事,與桓氏易得良馬,經江州、揚州而運至徐州。”

“豫州?”郗歸挑眉問道。

謝瑾緩緩眨了下眼,認真地看向郗歸:“對,豫州。”

郗歸快速走向外間,抬頭看向壁間懸掛的輿圖。

江左建國之初,仍命中朝的寧州刺史王讓掌管寧州,甚至因為王讓勢大的緣故,還讓他兼了左近的益州刺史。

然而王讓為人好大喜功,執政期間,專仗威刑,鞭撻殊俗,逼得多地接連反叛,降於成漢李氏。

寧、益二州自此名存實亡。

直到桓陽掌控荊州,才出師討伐,攻入成都,收複二州。

但好景不長,桓陽薨逝的那一年,北秦符石派大軍急攻成都,寧、益二州再次淪陷。

儘管如此,桓氏部下在二州經營多年,絕不會沒有絲毫勢力留下。

北秦君主誌在南下,絕不會輕易與江左互市。

隻有通過桓氏,江左才有可能市得益州的建昌馬,北府軍才能獲得更多的戰馬禦敵。

郗歸的目光一寸寸掃過輿圖。

江左僑置的豫州,位於江淮之間,與荊、江、揚三州接壤。

陳郡謝氏自二十年前,便開始在豫州籌謀。

那時謝懷已經年老,陳郡謝氏風頭正盛的傑出人物,是謝瑾的堂兄謝崇。

謝崇效仿前賢,企圖借助戎旅之事,以一種與當年的郗氏、虞氏和桓氏相似的方式,謀求門戶利益。

他不顧家族的反對,辭去清貴的給事黃門侍郎之職,出任建武將軍、曆陽太守,又轉督江夏、義陽、隨三郡軍事,為江夏相。

其時士族子弟之間,早已流行起尚清談、好美飾的風潮,謝崇雖門第不高,卻能夠輟黃散以授軍旅,所以特為聖人、朝臣所重。

此後桓、虞二氏之爭愈演愈烈,謝氏兄弟趁此機會,於謝崇死後相繼出任豫州刺史,在平衡上下遊勢力的同時,大大提升了陳郡謝氏的威望,擴充了家族勢力。

直到謝億兵敗逃歸,被廢為庶人,謝氏才不得不退出了豫州。

與郗氏、桓氏不同,謝氏在豫州,並沒有真正建立起一支屬於自己的軍隊,以至於如此輕易地就被罷免了刺史之職。

直到謝瑾執政,謝墨為將,這個問題都還沒有被真正解決。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在豫州留下了不少影響,特彆是在經濟民生方麵。

郗歸相信,有謝瑾在中樞背書,豫州主理市馬之事,會進行得很順利。

江左若能通過桓氏購得建昌馬,馬匹便可自荊州出發,沿江而下,經過豫州與江州之間的西陽、新蔡諸郡後,到達揚州地界。

北府軍則可自徐州出發,溯江而上,帶著馬匹返回京口。

唯一的不妥便是,陳郡謝氏勢力太盛,早已惹得眾人眼熱。

郗歸擔心,一旦謝家通過豫州與桓氏產生牽扯,難免會被有心之人利用,作為攻訐謝瑾與謝墨的工具。

謝墨此時尚在江北禦胡一線,在劉堅等人還無法獨當一麵的情況下,謝墨是萬萬不能出問題的。

謝瑾有著和郗歸相似的考量。

郗歸在京口的作為,不可能長久地隱瞞下去。

北府軍這樣一支驍勇的力量,誰人不想奪走?

一旦郗歸被冠上通敵的名頭,北府軍的歸屬便會引起眾家哄搶。

到了那個時候,除非郗歸舉兵而叛,明確表示站在朝廷的對立麵,不然的話,不是北府軍被瓜分成戰鬥力大減的幾個殘部,便是宿將舊卒脫離掌控各自為政。

這三種結果,謝瑾哪個都不願意看到。

相比之下,他寧願自己站出來,承擔與桓氏結交的風險。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桓、謝之間隔著桓陽敗死的深仇大恨,不可能真正成為朋友。

正因如此,謝瑾才提出了由豫州主理市馬一事的提議。

他心中思量萬千,唯恐郗歸受到來自那些世家的不必要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