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朔冷淡的目光掃一眼蛾眉月,很快劃開,腳一踢,勾起寶劍飛向溫玨,“劍再拿不穩,罰!”
溫玨抱住劍,連連點頭,“我都聽二叔的。”
蛾眉月咬牙切齒喊:“溫朔!”
溫玨道:“二叔,他認識你啊!”
溫朔並不看蛾眉月,隻道:“專心,應敵!”
“溫朔,你啊——該找個大夫瞧瞧眼疾。”蛾眉月道。
鬼將軍朝蛾眉月撲過來。
蛾眉月怒吼:“離我遠點!”
溫朔捏劍訣,口中唸咒言,“叮叮叮”三個金光咒圈在他頭頂、左臂、右臂呈品字形擴大。溫玨也念咒,但他隻有一個咒圈在頭頂。
鬼將軍抓起掛在脖子上的一隻象牙號角,對著蒼茫邙山“轟隆隆”吹響,一時間,晉朝鬼兵被陰風吹來,像砂一般聚攏成形,眼中磷光湛藍,像是萬點幽光浮在空中,飄來。
溫朔的三個咒圈還在擴大,溫玨的咒圈卻停滯不長,連手中的劍都在晃蕩。他們身後跟著二十來個溫氏門人。
在雙方針鋒相對之際,溫朔突然說:“玨兒,你的衣服臟了。”
溫玨一聽立刻低頭,“哪裡?臟死了!”他急忙扯下外袍,手臂連抖好幾下,才甩開紫袍。
溫朔雙眸一眯。
那紫袍飄了起來,吹落在蛾眉月身上。
蛾眉月穿上紫袍,悠長地、怨懟地“哼”了一聲,撇開頭。
蛾眉月知道溫望要溫朔殺司馬將軍之時,一頭就紮進北邙山,進到將軍塚,但他沒其實想清楚他要說什麼,更想不出他要怎麼辦。他知道自己該作壁上觀,仇不該由他陳,不該由他申,最不該由他解。他是七元厄運星君,生平謹記乾乾淨淨活,不造殺孽,安心等飛升,便是徹底脫了厄運。可他就是想也沒想就來了。從什麼時候起,他把自己給陷進去了,可惜,等明白了,也就晚了。
蛾眉月,你夭壽!
眼下,兩方打起來了,必是你死我活。
非要摻和,看你怎麼辦!
溫朔吒一聲,左臂的咒圈飛彈出去,直衝一隊鬼兵,蛾眉月閃身,一甩袖子,將咒圈擊個粉碎。溫朔愣了。鬼將軍激動地大喊大叫,不忘向溫玨耍出槍花。蛾眉月再閃,卷起一陣風,將鬼將軍彈了出去。溫玨連連道謝。溫朔更呆了。
兩邊的人打了半晌,皆是毫發無損。
這種情況下累慘了蛾眉月,東一榔頭,西一錘頭,他是邙山寒風中搖得脖子都要斷了的牆頭草。
十四、十五和二十五從墓裡衝了出來,鬼將軍的這三位妾室弱不禁風,若柳扶風,紛紛化形撲向溫朔。這個時候,溫朔的劍猶豫了,不再乾淨利落,老幼婦孺像狗皮膏藥一樣衝掛在少年清瘦的身體上,將他一步步往後逼退。
十四、十五和二十五哭哭啼啼喊:“將軍,我們困住他了,殺了他也做好姐妹!”
三人當真了解鬼將軍的品格。
鬼將軍眼珠子都亮了,連吼三個“好”字,一招回馬槍,直刺溫朔。
溫朔再次捏劍訣,他頭頂的咒圈從未這般亮,但他仿佛就是拿十四、十五、二十五沒辦法,受困於他們疊羅漢的抱,臉色鐵青,“你們,滾開!”
溫朔頭上的咒圈,鬼將軍的槍花,蛾眉月知道這兩招不一般。
鬼將軍燃起幽蘭之瞳。
溫朔眼底的光在一點點消散,蛾眉月看出了他在疑,他在詫,他在懼,他在怨,他在怒,最後,他在難過。
這一刻,蛾眉月明白,溫朔知道了,溫望為何要殺鬼將軍。
不是因為鬼將軍是惡,而是,鬼將軍是一切孽的源頭。
幾乎在最後一絲光在溫朔眼睛裡消失的時候,幽蘭之瞳爆裂而出。他的眼睛比鬼將軍還要藍,他瘋了,狠狠甩開三人。溫玨上前抱住他,乾乾喊他“二叔”,也被他粗魯地甩開。
鬼將軍驚詫:“你竟然是我的後人!”
溫氏門人一下子噤若寒蟬。
溫朔抬起手臂,手已化為利爪,抓向了自己的眼睛。
蛾眉月似道光一般閃到溫朔身前,一把抓住其手臂,“你要做什麼?彆碰你的眼睛!”
溫朔想要同樣甩開蛾眉月的手。
蛾眉月就是死死抓著,另一隻手也抓住。
“溫朔,我有沒有說過,你的眼睛——”溫朔抬起幽眸,四目怔怔,蛾眉月讓自己的聲音更顯得更柔和一些,“很好看。”
幽眸黯淡下來,變回尋常眼睛,卻越來越紅。
蛾眉月微微一笑。
一切都沒有變。
眼前的少年還是那個會憋淚的小孩子。
蛾眉月放下溫朔的手臂,轉過身,對眾人說:“看來今日之事不能善終。天字號的惡事就該由天下至惡完成。”
蛾眉月浮起在空中,右臂抬起來,寬大的紫衣袖落下來,露出雪白的手臂,他緩緩念叨:“厄運滅天道,桃花殺呂祖。北鬥七星降童子,桃花印,試試吧!”
即使是白晝,也有七星之光自天際墜落,一道遮天蔽日的桃花印落下,“嘭”一聲,白光刺眼,萬籟俱寂,萬名鬼將士,滅。
一道天雷!
兩道天雷!
三道天雷!
四道天雷!
……
一道又一道天罰之雷擊中蛾眉月,他一次次站起來,又一次次癱倒,第六道雷擊得他撕心裂肺尖叫,他已經奄奄一息,如果第七道雷劈下來,他沒有生路,天道要他死!
一道紫影落在他身邊,強大的咒圈籠罩二人,雷落下,咒圈破碎,二人同時被雷擊中,蛾眉月努力撐開眼皮,微光中,他看到溫朔的臉。溫朔慢慢站起來,抹去嘴角的血。
溫朔對溫氏門人說:“滅天道者已伏。啟程金陵,上魁星閣,交由七星官定奪。”
溫朔啊溫朔——
小壞崽子。
吾蛾眉月真是瞎了眼,把你當成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