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把師兄的眼睛吹一吹 桃子……(1 / 2)

仰他 垚先生 4698 字 23天前

第二日雞鳴,林舒輕敲寢舍的門。

桃萌用手壓住正要動的溫朔,一觸,隔著衣衫都覺得燙,把手後背移到溫朔耳垂後,貼了會兒,果然燒得厲害,“彆起來,我去。”

桃萌趿鞋站到地上,低頭整理衣袍,攆平褶皺後走過去,因怕冷風鑽進來,隻掀開一條門縫,從縫裡看到林舒左手抬著托盤,木盤上放白紗布和盛在木碗裡焦黑藥膏,林舒的右手垂下,拎兩隻生龍活虎的灰兔子的長耳朵,他是用手肘撞的門扉。

桃萌把手伸出去,托住木盤移進來,“林院士,麻煩了。”他垂眸瞧兩隻正在蹬腳的野兔子。

林舒把兔子拎起來,臉拉得老遠,仿佛是怕,“曹婆婆吩咐我抓些野物。我正準備剝皮,醃製過後,烤炙。”

“小師妹要的?”桃萌露出笑,“彆烤,直接送進師妹房間就好。勞煩林院士替我向淵師弟傳個話兒,等師兄敷好眼睛,我就去換他。”

桃萌掩上門,走回通鋪的時候,從桌案上順走了金瘡藥。他將所有東西放到席子上,推到溫朔身邊。溫朔在半昏半睡間,紅腫的眼皮下眼珠子在微微顫動。

桃萌輕輕推了推溫朔,說:“師兄,我要給你上藥了。你好生歇養,不必睜眼。”

溫朔眼球動一動,試著抬起眼簾,他沒力氣,隻斂開兩條細縫,露出水光盈盈的黑瞳,“麻煩你,桃子。”

桃萌小心翼翼鬆開溫朔的衣襟,揭下被血與藥浸透的沉甸甸的舊紗布,丟進托盤裡。觸目就是一劍貫穿的血窟窿,若是往深裡看,都能看到跳動的桃元和白色的肋骨。整個過程中,溫朔疼得打戰,卻沒有哼一聲,因為高燒,他的黑眸格外亮,盯著桃萌的臉看。

桃萌用乾淨紗布吸去血窟窿裡滲出的黃色膿水,道:“我要施法上藥了。你盯著我,我手會打戰。”

溫朔聽話地閉上眼睛。

桃萌從懷裡夾出黃符紙,捏訣飄在指前,火焰燃燒起來,轉瞬將符紙化為灰燼。他拿起金瘡藥往空中一拋,白色粉末亦浮起來,他的手指轉轉,白色粉末與黑色灰燼混合。他手指慢慢垂下,灰色粉末覆蓋血窟窿。

溫朔又動了動。

桃萌微轉眼珠子,朝溫朔緊閉的眼睛看,“馬上就好,彆睜眼。”

溫朔“嗯”了一聲。

桃萌以左掌心對準溫朔的胸膛,右手食指劃過掌心,將自己的血滴到了傷口上。在血的滋養下,藥粉與符灰在沸騰,“滋滋滋”冒著泡。隻滴了十幾滴,桃萌就捏住拳,藏到背後。溫朔睜開了眼,大概是血落下時也有重量,他有所察覺。桃萌隨意將掌心血揩在後腰的衣袍上,夾起一塊紗布覆蓋住傷口,替溫朔係好衣襟。

桃萌問:“好受些了嗎?”

溫朔點頭,“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醫修。”

“這不是我第一次照顧病患了。”桃萌在大通鋪上跪正,將裝藥膏的碗置於膝蓋上,抓住小木勺攪拌均勻,“師兄,我曾聽人說,幽瞳是鬼族的標誌。人與鬼結合生出的後代不會個個繼承幽瞳。那些繼承了幽瞳的凡人,如果過分使用幽瞳,便會患上嚴重的眼疾,輕則腫脹,重則失明。幽瞳就像是長在人體大樹上的藤蘿,藤蘿吸取大樹的養分,直到纏到大樹枯死。”他頓一頓,在木勺後麵沾一層薄薄的焦黑藥膏,置於溫朔眼前,“師兄,閉眼吧,塗上以後,兩三個時辰不要睜眼。”

溫朔翻身,仰臥,安靜地閉上眼。

因為溫朔的移動,桃萌不得不按住膝蓋上的藥碗,交替挪動雙腿靠近溫朔的身體。他低頭,看溫朔的胸膛,薄薄的衣衫之下肋骨根根突起,隨著呼吸緩緩起伏。

師兄他——

太瘦了。

桃萌用木勺反麵輕輕刮著溫朔的眼角四周,接著說:“你吃的不算少,卻不長肉,就是幽瞳的緣故。隨著你使用幽瞳,幽瞳會變得越來越強大,從而,需要的養分也越多。它們是一把雙刃劍,傷人,也傷己。師兄,你說我是你見過最厲害的醫修。那你就聽我一句勸告,以後,若非緊要關頭,不要再使用幽瞳。”

溫朔道:“我記住了。”

桃萌給溫朔的眼睛上好藥,活脫脫像隻川渝之地的熊貓,他忍著笑,雙腿跨過溫朔的身體,手臂折起,手腕撐在溫朔手臂兩邊,低頭,把唇貼在溫朔眼前,幫他吹乾藥膏。

溫朔猛地睜開眼,氣息就鑽入眼球,又癢又刺又酸,他眯眼,很快又睜開,桃萌的眼眸就在眼前半寸處,風此刻吹偏了,都吹到了他的鼻尖。

桃萌嚇了一大跳,身體一僵,往後倒去,原本騰空的腿落下,不偏不倚,就坐在溫朔兩腿中間,一觸就又彈起來,撲向一邊,把裝藥膏的碗都打翻了,好在藥膏已經上完了。

以前,蛾眉月就是這麼給溫朔上眼藥的。

現在,溫朔怎麼就這麼不老實?

“師兄,你好好歇息,我去與淵師弟商議一下,何時啟程回金陵台。”桃萌衝到門邊,又掉轉回來,到水盆裡擰了條涼手巾,彆著頭趟到通鋪邊,把手巾疊成四四方方,甩在溫朔腦門上,連呼帶喘地退到寢舍外,雙手抓門扉,“吱呀”一聲掩上,垂頭,沉肩,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嘭”一聲,旁邊房間的門被粗暴地開啟,餘光掃到一個細長的人從門內出來,驚慌失措到被門檻絆了一下,趔趄地倒退,又是“嘭”一聲,門被更為粗暴地被撞上。桃萌轉頭。另一個倒黴蛋也轉頭。兩人目光一接,皆是深深歎了口氣。

桃萌問:“林院士,何事如此驚慌?”

林舒道:“曹婆婆她——嗯,不拘小節,直接啃掉了兔頭。沒了頭的兔子蹬著四條腿。嘴上掛著兔毛和血的老婆婆在朝我笑。那場麵著實——”他垂下眸,眼珠子打來打去,仿佛在想合適的詞語,但顯而易見的是,任何一本書都不可能描繪這樣的場景,任何粉飾的詞都被嚇得鑽出了他腹有詩書的腦袋,他岔開話題,“藏弓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