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人無完人,良玉有缺 我是……(2 / 2)

仰他 垚先生 6530 字 8個月前

謝淵擺擺手指,“我是來喝青梅酒的,茶喝多了,占肚子。一樣的,不用茶點,還是占肚子。”他看向方有缺,“你既然不服侍,在這杵著做什麼,我們有需要,再叫你,一邊兒去,我們要說話。”

“監視!”方有缺頓一頓,仿佛自己都覺得過分了,接著道,“二掌櫃怕客人酒多了鬨事,得關照。”

“缺?”謝淵再次嘬在這個字,“是缺心眼的缺吧?”

方有缺直接“嗯”了一聲,撇頭,補了一句:“你們可以當我是聾子。”

謝淵咳嗽,老血都要從嘴裡噴出來,“我不當你是聾子,你也彆把我當瞎子。”

謝淵用手指頭戳一戳曹雲的肩膀,曹雲撐開眼皮,謝淵說,“常言道,人無完人,良玉有缺。”他故意加重了“缺”這個字,乜斜方有缺,“在你眼裡,你家先生是個完美無缺的人。”他又把“缺”字的尾巴翹起,終於見方有缺眉頭擰了擰,才勾起嘴角,說下去,“如果你所料不錯,他飛升之時的所作所為也的確令人佩服。我知道他是古往今來資質最高、飛升最快的肉體凡胎。小師妹,你在你家先生身邊待得時間長。你家先生——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曹雲原本混沌的雙眼瞬時清澈如鏡,“任何文字描述先生都太過蒼白無力。先生他實在太過偉大。非要做比,先生猶如山嶽,眾人如同在山下仰望山巔。我被選在側,正是因為離太近,才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高。因為山實在太高,站得近,隻能看到目所能及的地方。我說他溫柔如水,世人卻說他冷清如冰。如此種種,說不儘。”

謝淵擺手,“你說得太虛,太籠統。這樣的描繪我可以套到任何一個古往今來偉大之人身上。”他湊到曹雲耳邊,又把對他們頻頻側目的溫朔拉過來,“來點實在的。悄悄地告訴我們,你家先生的獨門秘籍是什麼,除了桃花——”

曹雲壓低聲音道:“女媧摶土造人。尋常道人會撒豆成兵,先生會潑墨成兵,紮草人——”她的大眼睛打量一下方有缺,確認他的心思不在他們三人身上,才繼續道,“紮草人為兵。事實上,欲界流傳於世的絕技大多都源自先生。譬如溫朔的分神,就是先生分出一點神識塞入草木中,成為厲害的兵人的道法所演化。”

“又譬如司馬家的方寸之術。”曹雲的聲音更加小,“師父說過吧?無極獄底困住‘他’的術法中有方寸之術。所謂方寸之術,就是將任一大小的空間附於任何一件東西中。此術易破,卻也極難破。易是因為一旦找到被附的東西,一根針都能戳破這個法術。但極難的是,除了施咒之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件東西是何物,大到巍峨山嶽,小到一粒塵埃,有無限可能。先生若是真被施了方寸之術,就算知道他在潭底,我們也不可能淘儘所有的砂礫,把他找出來。”

溫朔低聲喃喃:“那個謀劃綁縛先生的人設下重重阻礙,確保沒有任何人能找到先生。的確算無遺策。”

咚咚咚——

樓下台子上的歌舞歇了,一隻比人還大的白兔子蹦蹦跳跳跑上台子,手中敲著一隻小鼓,以不低不高不脆不沉的聲音恰到好處地傳達:“競酒即將開始,請各位貴客做好準備。”

謝淵“嘖”一聲,“喲,這隻兔子還在這窩著呐。”

方有缺道:“這是二掌櫃。”

謝淵挑眉,“升官了?不錯。就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怎麼還沒化成人形?怕是光顧著賺錢,忘了修煉。”

溫朔道:“精怪化形不易。”

謝淵一掌拍在溫朔後背,“這你最有經驗。”他又拉了拉懸在溫朔脖子上偃旗息鼓好久的桃萌,“你說呐?”

桃萌隻說了兩個字,“茶點!”

溫朔一揚手,“他做東,上茶點。”

謝淵此刻已被青梅酒勾去了魂兒,雙指撚起衣襟,往胸裡看了又看,“金子管夠,我可不是二十年前身無分文還要狐狸請客的謝小世子了!看我一枝獨秀!用金子砸死他們!”

從一樓和二樓間飛起競拍聲交疊穿插,一聲高過一聲,但誰都不是謝淵的對手,他一板磚一板磚排下去,把一個個競爭對手都砸趴在地爬不起來。價值千金的青梅酒被兔子提領了上來,嘎吱嘎吱,兔子正在爬樓梯。

謝淵得意地伸個懶腰,撇頭,問溫朔:“好了,正事乾完了,乾下一件小事。你準備怎麼把接下來的事進行下去?咱們是找人,還是找東西?”

溫朔道:“拜見王元姬。”

謝淵想了想,“恐怕不易。她這個人不是說見就能見的。你得想個由頭,總不能把真正的來意付諸於口。這是魏地,先生是天!”

二掌櫃已經捧著青梅酒到了三人跟前,兔子還沒來,已聞到醇厚的酒香。謝淵饞得不停咽唾沫。在兔子把酒交遞給謝淵之時,溫朔截了和,一把把酒搶在懷裡,揭開酒蓋,仰頭喝了一口,然後,砸在地上,酒水如花蕾般飛濺,清澈的酒水從二樓地板縫間滴到一樓,有人在底下張開嘴,接酒喝。

謝淵炸毛跳起來,“你乾嘛!”

溫朔不搭理謝淵,對二掌櫃道:“這酒是假的。引我們見王夫人,討個說法。”他看向謝淵,“這樣就可以了。”

“算你狠!”謝淵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卻也一下子更加惱火,越惱火卻越要壓抑,火越壓越大,一股腦都往眼珠子裡衝,眼睛血紅血紅,蹲在地上,用指腹撚酒渣喝。

桃萌也掙紮了幾下,跳下來一同舔酒渣。

二掌櫃又慌張又不嫌事大地往樓梯走,“有人踢館了,快通知夫人!”

王元姬還沒來,先來了一群衣袂飄飄的美人兒,她們個個柔若無骨,走起路來飄飄然,像陣香風一般朝三人刮來。

極樂坊的規矩——不是客人選姑娘,而是姑娘選客人。這砸碎千金難買青梅酒的壯舉吸引了姑娘們的注意,又見男的俊,女的美,地下的小人怪可愛,姑娘們更加喜歡,全都上來捏臉。

“小哥哥好俊啊!喝酒嗎?我請。”

“妹妹今天想吃什麼?姐姐也想請你。”

……

但宿這四個,任憑是嫦娥下凡,也撩不動,任憑是吳剛也跟下來,也使不上力氣。

姑娘們的手都不老實,把溫朔的身體推搡得左搖右擺,手也不老實,捏臉像是捏麵人,都青一塊紫一塊了。溫朔先想到的是用雙手合起桃萌,怕她們把他踩壞了。謝淵雖然也疲於應對,但絕對樂於看溫朔這般無奈又略顯害怕,仿佛再聰明的腦袋瓜子此刻也想不出轍。曹雲眨著眼睛,坦然自若,並自進魏地起,第一次掛起淺淺的笑。

有姑娘問溫朔:“小哥哥叫什麼名字?”

“你不說,我們可不放過你。”

溫朔頭昏腦脹,黑眸抬一抬,怯生生、慢吞吞吐出來:“——淵公子。”

“草(一種植物)!朔朔,你好陰啊!要玩是吧,咱們玩個大的。”謝淵從懷裡抓出一把金豆子,“姐姐們,我們來玩個遊戲。我叫朔朔。我喜歡狐狸。每個人重複這兩句話,就有金豆子好不好?”

謝淵跳到桌子上,雙臂大鵬展翅,喊山般:“我叫什麼?”

姑娘們喊:“朔朔!”

謝淵又問:“我喜歡誰?”

姑娘們同時喊:“狐狸。”

一時間,極樂坊裡響徹排山倒海的“朔朔”和“狐狸”,餘音繚繞,嬌滴滴、軟綿綿,某人的骨頭都要酥了。

曹雲抬起手,“朔朔喜歡狐狸。”她也得了一顆金豆子,“寄給沈夫人,給黛黛做嫁妝。”

溫朔用手扶額。

然後,溫朔聽到手心裡的小人輕快地笑出一聲,“滴溜”吐出一句:“朔朔喜歡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