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遙遙星漢知我心 遙遙星漢……(1 / 2)

仰他 垚先生 4580 字 23天前

“姑奶奶們,彆添亂了,夫人要見他們,可不敢耽誤。”二掌櫃的人沒到,聲已從樓梯轉彎口橫衝直撞飛出來。

嬌滴滴的娘子們撚起裙擺,化為一陣香風飄走了。其中一個娘子走前,在溫朔白淨的臉頰上留下兩片櫻桃色的唇紅,被溫朔用指腹細細撚,撚成一坨胭脂餅而不自知。桃萌貪戀青梅酒香,趁亂從溫朔手心逃脫,繼續在地上小狗趴,舔酒。

紅眼睛的二掌櫃蹦躂到三人麵前,兩隻又肥又長的耳朵耷拉在潔白的臉頰邊,和剛才一去對比,顯得格外無精打采,他抽搭幾下,哽咽道:“幾位貴客這邊走,我們夫人有請。”兔子故意用肩膀狠狠撞一下方有缺,“你是死人嗎?客人潑了酒,也不麻溜接著,害我被夫人罵。”

謝淵加入了桃萌的舔酒行列,兩人的舌頭以同一個頻率一伸一縮,不愧是同門師兄弟。謝淵沒有停下舌頭,眸子稍稍抬起來,瞥向二掌櫃,“你管這叫潑酒?嘶溜——冤有頭債有主——嘶溜——你衝咱們淵公子來啊!”

溫朔矮下身,手臂圈過來,搓住桃萌腰窩處衣擺的一個尖,把他提起來。

桃萌的腦袋在下,腳在上,舌頭拉得老長,舌頭尖舔著酒渣離地,縱然有萬般不舍,也沒能躲過被拎在半空的結局,橫在一雙極黑的瞳仁前。桃萌弄不清楚是自己的身體在晃來晃去,還是溫朔的臉在晃來晃去,他打了個酒嗝,雙頰已然緋紅,隨著身體擺動的幅度增大,“啪”一聲像隻蝙蝠一樣貼在溫朔臉上,頭正對溫朔的鼻梁,就看到溫朔的黑瞳孔往中間轉。桃萌的雙手扯著溫朔的眉毛,扭扭捏捏滑下來,衣角卷起荷葉邊,擦過溫朔的鼻子、溫朔的唇,落在溫朔抬起來的手心,一陣倦意襲來,身體酥酥麻麻,蜷成小蝦米的形狀,睡了過去。

二掌櫃小心翼翼挪到謝淵身邊,“這位貴客,舔累了吧?指鹿亭已備下茶水,您挪步去泡泡舌頭?”

謝淵罵罵咧咧站起身來,袍子上都被酒水洇濕了,膝蓋處有兩處深色印子——像饅頭,他彈袖子上的灰塵,抱怨:“千金換來一身濕。”

二掌櫃點頭哈腰:“我讓人給貴客洗洗。”兔子橫眉看向方有缺,“還愣著乾什麼?還不幫朔朔公子弄乾淨衣服。”

方有缺愣了一下。

謝淵把腰上帶子一抽,爽利利地就把外袍脫下來,卷成一個團丟到方有缺懷裡,他沒有注意到,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脖子上落了下來,被一同卷進衣服團中,“我不喜歡用法術淨過的衣服,需得水洗,留淡淡的皂角香為宜。”

謝淵大大咧咧走出去,用肩膀撞溫朔的肩,“淵公子,你欠我一壇青梅酒。”說完,他伸了個懶腰,把雙手放在脖子後麵,不需得旁人引路,熟門熟路往指鹿亭走。

溫朔、曹雲與謝淵穿過幽靜清新的花園小徑,見鄰水一座古樸的水榭,他們在一方“指鹿為馬”匾額下停下腳步。

二掌櫃上前請示,從緊閉的門扉裡傳來漫不經心的一句:“煩。”

雕刻湘妃竹的兩扇門被推開,夾雜著鵝黃花瓣的料峭春風撲麵而來,眼前空曠開闊,粼粼碧水安臥如鏡,前半間屋子上方並沒有瓦,是凸出去的半橢圓形的一個石台子,上設一巨大透光碧紗屏風,屏風邊放著一四腳竹桌,上擺四隻茶盅,白色的咽氣娉娉嫋嫋從杯中浮出,飄來清淡的茶香。

屏風後影影綽綽是一女子剪影,肩背薄成一片,抬著雙臂,幾根蔥白手指從屏風最上端露出來,指尖飛出一根折射陽光的銀線,再往上看,銀線另一頭係著一隻金魚紙鳶——鼓鼓的兩隻紅眼睛,如少女綁頭發飄帶一般的長尾巴,在碧澄如洗的天際任由風侍弄,飛得比雲還高。

一隻純白夜梟在紙鳶四周展翅翱翔。

從屏風裡看,王元姬根本沒有回頭,她的頭始終高高仰著,關注著天上的風箏,略顯不耐煩地問:“找我何事?”

溫朔行禮,喊了聲“夫人”。

“這個聲音——我曾聽過。”王元姬扯了扯線頭,風箏飛得更高,她輕玲玲笑一聲,“阿鈴,飛得快些,卷起更大的風,風箏才能飛得更高!”

王元姬的話音剛落,白梟張開雙翅,先扇起兩道夾著氣流的風,把風箏托得更高,然後飛速盤旋起來,風箏就更高了,王元姬笑個不停,這次是對他們說的:“你們砸了自己的酒,我管不著。但你們砸酒是為了見我,見了,怎麼又不說話了?”

曹雲問:“坊外的石像本在甘露殿。甘露殿不見了,它為何出現在此地?”

“哦?就為了問這個?小姑娘,你也活了足夠久了吧?居然認識這東西。這個問題——”王元姬頓住,一陣起起伏伏的“嗯嗯”聲,隨後煩躁地嘟囔聲,抬起的雙臂終於落下,原來是風把風箏線吹斷了,風箏搖曳,鑽進雲裡,她對著天際喊,“阿玲,下來吧。”

白梟的叫聲響徹九霄,一道白光從空中俯衝而下,伴隨清脆的鈴鐺聲,落到屏風後化成一女子。阿鈴走出來,赤足,腳腕上戴著銀鈴鐺的腳鐲子,隨著她走動,鈴鐺叮鈴鈴響個不停。她沒有看三人,低頭,撤走了屏風,靜立於一邊。

王元姬長著一張圓滾滾的少女臉,皮膚白皙,眼睛像兩顆葡萄般又黑又亮,她看起來隻有十六七歲到模樣,很難把這張臉和“晉王太後”四個字聯係在一起,她正凝眸看向曹雲,道:“關於月亮的事情——統統無可奉告。”

“月亮?”曹雲重複這兩個字,皺起眉。

“不明白?”王元姬笑道,“且不聞,死了的、得不到的意難平都叫白月光。”她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溫朔,“你瞧著眼熟?我們見過?”

溫朔道:“夫人以前總叫我小孩,教過我一些招魂的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