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們在命懸一線的地方相擁】……(2 / 2)

他用溫熱的指腹擦去我眼角的淚,沒有說任何多餘的無用的安慰的話,隻是抱著我,用令人安心的力度把我摟緊。

而我在他懷裡哭的昏天黑地,像是一個在外麵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在外麵忍了好久的眼淚,那些堆積的情緒終於像開閘的洪水,我放聲大哭。

我忽然想起來似乎以前也有一個人,會在我流眼淚的時候把我抱在懷裡,卻是和中也的懷抱截然相反的一種無法言語的、黏稠的懷抱,那個人不會拿他的指腹擦去我的眼淚,而是會溫柔又惡劣的,吻上我的眼睛,含住顫抖的沾染著眼淚的睫毛,像輕輕含住了顫抖的雪花或是快要被折斷的蝴蝶翅膀。

“喜歡把晴子弄哭的我,真是夠壞呢。”那個人用輕快的、帶著笑的語氣這樣說著,窗外是濃稠的化不開的夜色,和鋪天蓋地的滂沱大雨。

我抱緊中也,鼻息間纏繞著的卻仿佛是另一個人的氣息,潮濕又冰冷的,像記憶裡那一場仿佛不會停歇的大雨,漆黑的夜空連星星都被吞沒,汽車懸停在崖邊,我們在命懸一線的地方相擁。

我閉緊眼睛,不敢再去回憶,不想再去回憶。討厭這些突然冒出來的記憶碎片,像被鋒利的玻璃碎片紮破了腳心,有種隱秘的血淋淋的疼痛,又有一點黏糊糊的癢。

在我終於哭夠了以後,中也忽然欲言又止地問我:“晴子覺得,黑手黨裡,會有好人嗎?”

他似乎怕我一下子就回答他,連忙又加了一句,假裝沉靜,嗓音低沉:“你知道的,黑手黨裡也有人會扶老奶奶過馬路的。”

扶老奶奶過馬路的黑手黨——?

我腦補出一個凶神惡煞的西裝墨鏡男殺氣騰騰的把老奶奶扶起來……估計奶奶轉頭就被嚇出心臟病了吧?!

我啼笑皆非:“哥哥,像mafia這種槍槍見血的吃人地方,能養出來什麼好人?”

“反正——”我站起身來,把快遞到的瑞士刀遞給他,認真嚴肅道:“最近世道真的好亂,你這個人一看就乖乖巧巧的好欺負,要是真的被黑手黨打劫了或者、拿著這個,至少還能防身。”

他接過我手裡的瑞士刀,反而一下子愣住了,眨了眨眼睛,似乎難以消化我剛才說了什麼。

“…乖乖巧巧?”他重複了一遍我形容的詞,被嗆了一下,滿眼的震驚。

我歎氣,指了指他掛在衣帽架上一看就是高訂的黑色西服,還有鞋架上那一排意大利手工高訂皮鞋,不住地搖頭:“哥哥你看就很有錢!有錢又好欺負,黑手黨不打劫你,打劫誰?要好好保護自己哦,哥哥。如果你受傷,我會心疼的。”

中也揉亂了我的發,看著我,笑得無奈又寵溺:“會好好保護自己的。”他漫不經心點燃了一根煙,夾在修長的指間,頭微微後仰:“可沒有人敢欺負我啊。”他笑容有些陌生,玩世不恭卻又透著股久居高位者的冷漠和倨傲。

我心裡暗自慶幸,還好我的中也不是黑手黨。

他是我引以為傲的在名企就業的高管先生。

隻是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中也一直不願意讓我和他一起回橫濱。他從來沒有把我介紹給他任何的一位朋友、甚至同事。

我終於決定去橫濱一趟。我既不放心他一個人在那個港口mafia總部所在的地方一個人呆,更想知道他到底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難不成他在橫濱,還有另一個女朋友?唔,想一想就好生氣。

不過我倒寧願他有第二個女朋友,也不想他在橫濱被牽扯進任何幫派的紛爭裡去。他隻是一個手無寸鐵之力的普通人。是一個和我一樣,遇到死亡隻能自己獨自承受著痛苦去難過去緬懷故人的普通人。

而我更不能想象如果他也因為幫派血拚而喪失生命我會是怎樣的反應。

腦海裡毫無預兆的,突然而然又一次浮現出另一張麵容,少年垂下長長的睫毛,對我露出一個明媚的近乎哀傷的笑容。

他語調狀似輕快的對我說了些什麼。可是樓頂的風呼啦啦的從耳邊吹過,把所有聲音都吹散了。

他什麼都沒有做,隻是站在那裡看著我微笑,若無其事又傷痕累累的站在那裡看著我微笑,而我卻開始心疼。是那種幾乎能實質性感受到的,心臟忽然痙攣的疼痛,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手驀地貫穿。

我不喜歡疼痛,更不喜歡任何讓我難過和煩惱的人或者事。人生就短短幾十年,為什麼不能開開心心、簡簡單單的活著呢?

不管回憶裡的這個人是誰,我都不想去回憶起,或再一次相遇。

我這樣天真的想著,踏上了獨自前往橫濱的路程。

沒有什麼特彆的原因,隻是想見中也了而已。

我沒有告訴他我來橫濱了,悄悄的買了一張車票,假裝自己還在東京老老實實呆著。我想給他一個出乎意料的驚喜。驚喜嘛,說出口了就不沒有驚也沒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