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一件小事就能擾亂舒難的心神,這一下午的課她都有點不在狀態。
最後一節課,她在發呆縫隙瞥見周傲月媽媽從班級窗口路過往辦公室去,本就亂糟糟的心間,愧疚不安感忽地倍增。
幾分鐘後,周傲月和江若靈在課堂上被徐之芮喊了出去。
直至最後一節課上完放學十幾分鐘後,二人才從辦公室回來。
舒難看見周傲月匆匆回來收拾書包,然後看見她媽媽麵色沉沉地又一次從班級窗口路過。
從頭至尾,周母沒瞥過她這個事件源頭一眼,仿佛不在意,又好像多看一眼都覺得晦氣。
舒難知道,她又連累周傲月了。可這個即將要麵臨暴風雨的人,卻像沒事人一樣,同她打招呼,說要回家了。
一切都與平常無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如果周傲月臉上沒有出現那一抹焦急神色的話。
雖轉瞬即逝,可舒難還是捕捉到了。
她麵露擔憂,但還是點頭,說了聲好,聲音輕到極致,大概隻有她一個人聽得到。
不說在周傲月口中,舒難在周傲月的邀請下也去過不下十次周家,周母的性格也摸得出一二分,對她的不待見,她也看得出來,雖然對方顧著自己女兒的麵,從未明說。
周傲月這一趟,少了挨打也少不了一頓罵。
舒難急得慌,她覺得她需要去解釋一下,即使這回可能連她家門都進不去。一想到她為了自己挨罵,心裡就更過不去了。
可是她過去之後,說什麼呢?
顧不得這麼多,她也收好書包跑了出去,在門口撞到人之後又匆匆道歉,再走已經看不見周傲月了,顯然已經追不上了。
她牽著自行車快步走著,本沒有時間,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注意彆的東西,但還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停在校門口的那輛黑色加長林肯,它黑得鋥亮,白的晃眼,實在太張揚,想不注意到都難。
那車前站著的正是江若靈和她媽媽,舒難視力並不差,她可以猜得到,那麵搖下的車窗,坐在車裡那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應該是她的爸爸。
這一幕看得她有些恍惚。
江若靈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江母正在車前哄著她。她爸爸也沒有絲毫不耐心的樣子,坐在車裡安靜地等著。
舒難甚至可以腦補到她們在說什麼。
或許是說晚飯吃什麼,她看著江媽媽的神情,可以腦補出她溫柔的語氣,說,等一下去吃你最喜歡吃的那一家餐廳好不好呀?
仿佛今日這件事不存在一樣,他們的女兒也沒有犯過錯,他們沒有怪她,更彆說斥責。
舒難像隻流浪貓,窺探著家貓的幸福。
她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那是她自己也察覺不到的苦笑。
或許她比流浪貓更差。
歎了口氣,她推著車繼續往前走,出了校門口,她騎上自行車路過他們。
風吹著兩個字拂過她的耳畔。
日料。
他們要去吃日料嗎?
那是什麼味道。
舒難看著眼前的車流,慢慢地不去想,往周傲月家的方向趕去。
屋漏偏逢連夜雨,還沒騎多遠,她的自行車就不知道軋到什麼東西,爆胎了。
或許是因為倒黴慣了,她的情緒穩定得可怕,甚至還樂了。
要不是還知道找個修車的地方修一下,舒難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得精神病了。
因為修自行車的人還挺多的,要排小隊的程度,舒難實在沒法等,她把自行車寄放在那,然後跑去擠公交。
到站了她下車,距離周傲月家卻還是有一段距離,她乾脆跑了過去。
由於周傲月帶著她來了很多次,所以舒難到的時候沒被小區保安攔下,恰巧又碰到電梯滿員,舒難隻能跑樓梯,等到周傲月家門口的時候,舒難已經累得氣喘噓噓,剛抬手要敲門,就聽見裡麵傳出來的爭吵聲。
她愣在了門口,裡麵傳出來的一句句話,像一桶冰水,澆得她渾身冰涼,讓她本來因過度運動而劇烈跳動的心臟,一瞬靜了下來,她突然忘了動,渾身僵住了。
她還是來的太晚了。
根據動靜舒難可以知道這一回不是周傲月隨便撒撒嬌可以糊弄過去的。
周母很激動,連帶著聲音都有些尖銳,穿透力很強,一句句震著她的腦門。
“當時她媽媽那嘴臉你不知道嗎?你爸不知道嗎?那錢我們該賠的也都賠了,手術費也是我們出的,你還有什麼好愧疚的,有什麼好對不起她的,你這些年對她這麼好,她領過一分情嗎?”
期間周父出聲勸了句少說點,彆在孩子麵前說這些,被周母大聲駁了回去,她說就是要讓她知道,不然還傻乎乎對人家好呢!
屋裡,周傲月和媽媽吵架吵得眼睛都有些紅了。
周母還在不斷輸出:“每回來我們家吃飯也不見害臊的!哪次不是把你使完就走,你還傻傻的上趕著幫人家,你忘記你上回給她擋那碎玻璃的事了?夜裡疼的嗷嗷哭的樣子了?”
“這次還為她在學校和同學動手?!”
“當年那事我看那丫頭根本也就沒想活,推你一把那是她順手的事,也算是臨走前做了件好事兒,你說她當時怎麼就沒死成呢,死了我給她媽媽多一點錢我都願意的啊。”
周傲月震驚地望著自己的母親,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十幾年來對母親的印象在此時崩塌瓦解。
“淑華!”周父出聲喝止。
周母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一瞬間啞了,但怒氣依舊未消。
一室靜謐,短暫且窒息。
屋外,舒難攥緊的雙手已有些濕潤。
不多時,周母的聲音再度響起。
這回她叫了周傲月的大名,平靜地警告她:“我跟你說你彆再跟那個野丫頭來往了,有爹生沒娘養的,現在是看不出來好壞,指不定將來就變成什麼樣子了呢!”
“她才不是你說的那樣子!”周傲月的聲音響起,像是再也忍不住,她大聲反駁,說話有些發抖,“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你憑什麼這麼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