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難醒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她眯著眼看著沒拉窗簾的窗口,待視線移到花白的床單上的時候,她一下就清醒了。
這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努力地回想,有人給她撐傘,然後她還沒看清是誰,就昏過去了。
身上沒有濕噠噠黏糊糊的感覺,也沒有冷得發顫,反而暖和得很,舒難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換上了毛茸茸的睡裙。
門哢噠一聲,從外麵打開,舒難抬眼看去,是沈遇白。
他穿著白T黑褲,踩著藍色居家拖鞋,黑發蓬鬆飄逸,整個人看上去十分乾淨清爽。
舒難目光移到他手上端著的那碗東西上。
“醒了?”他輕聲問。
“嗯。”舒難回神,抓著被子的手因為緊張而不自覺收緊。
她為什麼在緊張?
她突然很想再次昏過去,為什麼她每次那麼狼狽的時候他都在呢?
沈遇白將薑湯放在桌子上,長指輕扣桌麵,喚回舒難的思緒。
“那個……”
有好多話要說,舒難不知道先說哪個。
“衣服是阿姨幫你換的,”沈遇白倒先開了口,“還有,喝點薑湯吧,彆感冒了。”
他先放下了她的心,他什麼……也沒做。
舒難掀開被子,下床,穿了床下唯一一雙女士拖鞋走到他旁邊。
她察覺到他的目光,但對方很快就移開了,似乎有話說,但最終什麼也沒說。
“抱歉,麻煩你了。”舒難十分不好意思。
“沒經過你同意,就擅自把你帶到了我家,我也很抱歉。”
他是想說他們扯平了的意思。
其實他當時應該是能察覺到,她不想回家的,當時的她,哪也不想去。
舒難懊悔極了。
又麻煩了彆人,她怎麼總在麻煩彆人。
這怎麼扯得平呢,情緒上頭的事兒,一輩子也扯不平。
“好喝嗎?”他看著她溫吞地一口一口喝著薑湯,不禁問出了聲。
她小心翼翼的,鼻尖還因為方才哭過而透著粉,一雙杏眼閃著水光,此刻的她看上去很虛弱,本來就長得乖,褪去了平時不說話時罩在身上的那層朦朧的霜,此刻看上去更乖了。
他覺得她這個人有點意思,像個矛盾體。
看著柔弱無害,有時說話卻冷冰冰的比他還沒有感情。
但是性格又這麼軟,好像誰都能上去欺負一下。
沈遇白突然有很多問題要問她。他意識到,他似乎,對她好奇了,控製不住的好奇。
“嗯,”舒難點頭,然後抬頭看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太冷漠了,於是又搭話似的補了句,“好喝,你做的?”
雖然她不太相信,少爺會做薑湯。
當然不是貶低他的意思,而是她覺得,對養尊處優的人來說,應該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不會也是應該的。
然,沈遇白有時候總與她想象的不同,她看見他點了頭。
沈遇白:“怎麼?不信?”
舒難不太敢信。
見她這幅樣子,沈遇白無聲勾了下嘴角,解釋道:“阿姨幫你換好衣服就休息了,是我做的。”
舒難恍然,又突然想起他還有個妹妹,為了照顧他妹妹,他似乎會的還挺多。
所以又不奇怪了。
“我信,”她又補充,“謝謝……”
“除了謝謝你還會說彆的嗎?”他逗她。
舒難茫然,她知道她還不過來。
“比如,幫我講個題?”
“啊?”舒難更茫然了,她還傷心呢,一下就被他拉出來了,“什麼題?”
到她強項了,她講話也自信了幾分。
“我記得你這次測試,英語不是考了一百二十九嗎?”他誇她,“還挺厲害的。”
所以是英語題。
不是,等等,他是在誇她嗎?
舒難怔住,從小到大,她成績都很好,這麼做,是她天真地以為這樣就能獲得父母的誇獎,博得他們的關注,可是後來她發現,他們的關注點都不在她這,又怎麼會有誇獎?
這是一開始。
後來她慢慢不執著於此,她成績也依然很好,但她獲得的獎項,成績,從來無人可分享,從來無人誇讚。
當然,除了老師。
還有周傲月,有時候做錯了老師都會批評,但隻有周傲月,是無論她怎麼樣,她都會誇她,真心為她高興的人。
再後來,她幫郭子晴講題,誇她是她感謝她的方式之一。
現在,又多了一個,誇她的人。
舒難看向沈遇白。
沈遇白對上她亮晶晶的眼眸,他並不知道,她剛才在想什麼。
每一句帶給她力量的話她都會記好久,每一個對她好的人,她都會感激好久。
沈遇白啊,要被舒難記好久了……
“不行嗎?”見她考慮這麼久,他不禁問,不行就不勉強。
“行。”她答得乾脆。
沈遇白笑了一下,接過她喝完的碗,想起舅舅說她是低血糖,她應該到現在都還沒吃晚飯吧。
“吃麵嗎?”
舒難眨眼,“不是講題嗎?”
“吃完再講,我也餓了。”沈遇白說。
“哦好,”舒難應聲,她沒細想,隻知道他要去吃東西了,又說了句,“那我等你。”
知道薑湯是他做的之後,對於會下麵這件事,她也不覺得奇怪了。
看人離開之後,舒難才摸了摸自己餓扁了的肚子,她也還沒吃晚飯呢,現在幾點了呢。
她找到自己的書包,然後翻出自己的手機。
快十點了。
舒難拿著手機看了會兒,沒人找她,唯一一條信息是好幾個小時之前,花婆婆發過來的。
花婆婆說她做了一點桂花糕,問她要不要來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