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好像被騙了(2 / 2)

“什麼事比身體更重要?”周望川保持著嚴肅,“走,我送你回校醫院,把吊瓶打完。”

商暮剛想說什麼,臉色卻一變,扶著牆蹲下身去,手握成拳死死地抵在胃部。他痛苦地緊咬著牙關,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慘白。

“哎你……”周望川忙蹲在他身邊,“是不是剛才打到胃了?彆這麼用力按,給我看看。”

商暮咬著牙,抬起被汗水浸濕的眼睛迷迷蒙蒙地看了他一眼,聽話地鬆開了顫抖的手,卻在對方的手覆上來時,用了死勁狠狠地往胃裡懟去。

周望川隻覺得自己的手掌完全陷入對方柔軟的腹部裡去,那個脆弱的器官一下下抽動著,頂著他的掌心。

而商暮的臉上出現一種混合著痛意與快意的瘋狂。

周望川用另一隻手扣住商暮的手腕,卸去了他的力道,嚴肅道:“鬆開,不能這麼按。回校醫院,我給你打一針解痙針。”

於是,逃院的病人又被拎回了校醫院,離開不超過半個小時,護士姐姐隻以為他是去衛生間了,還貼心地拿了一塊小毯子來,怕他晚上輸液時會冷。

每位病人在聽到要打“屁股針”時都會嗷嗷大叫,哭爹喊娘地求學長換個地方打,每一次,周望川都會無奈但耐心地科普:“屁股針不是打在屁股蛋上,是打在臀大肌,隻需要把褲腰往下鬆一點點就行。”

商暮倒是沒嗷嗷大叫,或許隻是難受得沒力氣了,聽話地往床上一趴,準備挨針。

但是……

周望川用一次性棉片在要打針的位置擦了醫用酒精,立刻感覺到對方肌肉緊繃起來。

“放鬆些。”周望川一手拿著針管,指節曲起輕輕按了按,“不痛,彆緊張。”

後腰往下處的肌肉仍是緊繃著。

周望川隻好輕輕拍了拍:“放鬆。”

十幾秒後,商暮終於緩緩放鬆,周望川用閒聊的語氣說:“哎你有沒有聽過西邊的頤德樓,據說死過……”他眼疾手快卻又平穩地把針推了進去,“好了。”

“嘖,我說了吧,不痛。”

還在等著聽“死過”下文的商暮:“……”

發生了病人拔針逃院這樣的變故,周望川也不下班了,專程在旁邊監督病人輸液。

天黑後又來了幾個學生,都是些小病小痛。

商暮斜靠在床頭輸液,百無聊賴地聽著醫患對話,神情漸漸驚異。

“哎,同學你這有點嚴重啊……”

“啊?”崴了腳的男生都快哭了,“學長,是不是要截肢啊?”

周望川一臉嚴肅:“這次不至於,但你要是再穿著涼拖在宿舍和同學追逐打鬨,下次就不一定了。年輕人,安全才是第一位的,知道嗎?”

崴腳男和扶著崴腳男的室友連連點頭,拿著開的藥走了。

……

“哎,同學你這有點嚴重啊……”

“怎麼呢?她要住院嗎?”扶著痛經舍友的女同學緊張地問道。

“那倒不用。”周望川寫了一張藥方,撕下來遞給護士,“今天打一針就行。但同學如果下個月還是這樣不忌口,隻怕會更痛。冰粉雪糕,火鍋烤肉,什麼時候都能吃,不一定偏偏要在這幾天,對不?好了,跟著護士去打針吧。”

……

“哎,同學你這有點嚴重啊……”

通宵打了一整夜遊戲後,發現自己再困也睡不著的憔悴男生瞪大了眼,緊張地追問:“學長,我不會猝死吧?”

“現在倒是不會。”周望川歎了口氣,“要是你再這樣作息顛倒下去,就會神經衰弱、頭昏頭痛、失眠、注意力下降、煩躁易怒,學習成績大幅下滑。同學啊,趁著年輕,多注意身體,每天按時休息,自然不會再失眠。”

憔悴男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我知道了,知道了,謝謝學長!”

……

短短的一個小時裡,商暮聽到了周望川好幾種不同語氣的:“哎……”,以及語氣相同悲痛無奈的“同學你這有點嚴重啊……”

他終於想起這話為什麼熟悉了,兩個小時前,周望川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搞得他當時立刻緊張了起來,不自覺地就集中精神聽醫囑。

他發現,他好像被騙了。

騙子還在繼續忽悠下一位病人。

也許是他的目光太過有如實質,正在寫藥方的周望川突然抬頭看了過來。商暮移開目光。

周望川寫完藥方交給護士,來到病床邊,調慢了點滴速度,問:“怎麼了?現在感覺好些了麼?”

商暮說:“好多了。”

周望川盯著他看了看,忽然皺起了眉,離開了病房。沒過幾分鐘又折返回來,手裡拿著一個熱水袋:“抱著吧,能舒服些。”

商暮的目光從□□熊熱水袋上掠過,正要拒絕,周望川又開口了。

“剛去小賣部買的,新的。”

商暮眨了眨眼睛,接過了熱水袋:“謝謝。”

周望川心道,果然學設計的人容易有潔癖。

商暮問:“多少錢?我轉給你。”

“不用,沒多少錢。”周望川說,“你可以給我一個五星好評。”

商暮:“……”

正說著話,周望川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去室外接完電話,又帶著一位護士回到病房,對著床上的商暮示意了一下:“我家裡有點事要回去一趟,麻煩您幫我監督一下,這小子越獄呢。改天請您吃東門兒那家雞腿飯,加倆雞腿。外賣,隨時兌現。”

護士姐姐看了商暮一眼,立刻鬥誌昂揚:“周醫生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商暮:“……”

周望川脫下白大褂離開,走到校醫院門口,目光隨意地一掃,落在前台桌麵的白玉花瓶上,裡麵插著兩枝鮮紅欲滴的玫瑰。

不知道是哪位病人送的,今天一早就放在前台,壓著一張紙條寫著“周學長收”。

周望川想了想,拿起那兩枝花,折去了所有尖刺,回到病床邊,把花放在商暮的枕頭邊,語重心長地說:“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好動,但隻剩一瓶藥了,你就聞聞花香,想想事情,很快就過去了。嗯?”

手機又響了起來,周望川匆匆離去了。

吊瓶掛完後已是淩晨,商暮去前台繳費,卻被告知已經繳過費了。

周望川一向把自己當做扶危濟困、普度眾生的觀世音菩薩,在他看來,大學應該是享受學習和生活的地方,若因為生病而花掉了生活費,大學生活也太苦了。所以遇到經濟有困難的學弟學妹,他都會悄悄墊付醫藥費。有些病人手頭寬裕後會還他,有些不會,他並不在意。

商暮在原地站了幾秒,回到病房對著二維碼掃了掃,手機發出滴的一聲。

他又拿起枕頭邊的兩枝玫瑰,離開了校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