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夜無月下山不是欺騙人的謊話。
她還有些要緊事沒有辦,關門前告訴他,多跟著宗裡的夫子們讀寫書。
上元宗的夜,比她經曆過得所有夜晚都要長。
夜無月的眼神遮遮掩掩,點了頭就要關門。
程璞真虧一步跨進了門檻,人還在門外。
她對無月講:”讀書為什麼要遮遮掩掩,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
三四歲的年紀,無月的求知欲已經比同齡人強了很多。
角落裡,程璞真不用仙法試探,輕而易舉地看出他藏了書。
無月點了點頭,沒有要開門的意思。
程璞真突然是本能地想起什麼似的,從袖子裡拿出一枚靈石做的牒片,塞到他的手心裡。
“想看就去那看,藏書閣的東西多,想看什麼都行。”
之前桃翩送來的書,大部分在她眼裡都是少兒讀物,還有尋常的古代教育。
夜無月可能不愛讀這些,讀寫彆的,也是好的。
隻要他不去讀什麼魔宗邪術之類的,重新好好長大一次,她這個半路師父也能安心了。
程璞真到彌墟子主掌的峰後,很快忘記了夜無月讀書這件小插曲。
接下來和彌墟子的對話,就是她記著的要緊事。
一路直走到雲中,天空中落了幾顆很明亮的星子。
彌墟子這個上元宗長老似乎做得很敬業,大半夜的,周圍圍了好些個穿灰衣的弟子。
他手裡的拿著紙一樣的東西,見到她就收了起來。
弟子們道了聲“師祖”,拱手,恭恭敬敬地一齊消失在雲裡。
程璞真一個也不認識,咳了咳嗓子,故作深沉地目送他們離開。
彌墟子朝程璞真行了個禮,閉口不提任何事,一張布滿皺紋的臉盯著她。
“我和閱梨說話了。”
“好好好啊,閱曆,上次我教你的法術,可有精進?”
彌墟子顧不上周圍的黑色光線,很高興走了幾步,看表情是在等他的徒弟出現。
他等了幾分鐘,表情逐漸凝重。
程璞真深吸了一口山峰頂稀薄的空氣,頓時感一陣恍惚,大腦似要炸開。
她端穩了手裡的劍。
“我沒有帶來。”
這一刻,彌墟子像是又老了幾歲,在黑夜裡,重重地歎息一聲。
程璞真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彌墟子沒有問為什麼。
如果他問,程璞真會把她知道的都告訴彌墟子。
沈閱梨在魔域,夜無月給他下了禁製。魔宗死後,找不到人來解開。
他站在那裡,什麼也沒問,聲音很重。
“皇室不知催了我幾次。還有一些時日,人間要舉辦大祭,沈閱梨是沈氏皇族,他理應到場。
元嬋。宗門裡的人缺少不了皇室送過來的那筆錢財。
元嬋。他在你的宗門裡,生活了一千五百多年。
你必須找到他。”
“如果你找不回他,上元宗還有誰能帶他回來。”
彌墟子越說越悲愴,夾雜著時不時冒出來的咳嗽聲。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比此前的所有字句都要重。
“還記得筱白兄對你說的話嗎?”
這句話一說出,程璞真的鼻尖失控地一酸,連周身的空氣也跟著震蕩不止。
這一刻,她已經不能操控元嬋的身體了。
她看著這具身體動了動步子,自己張開了口。
“我會安全把閱梨帶回來的。”
她對著彌墟子說,又像是在對著另一個人說。
對著把元嬋拉扯大的養父元筱白說。
對著山峰下熟睡的上元宗弟子說,或者是對著皇城腳下的百姓說。
等程璞真拿回元嬋身體的主動權時,身邊隻有風聲劃過。
彌墟子不知什麼時候挑了個點,走了。
上元宗有幾十座山峰,離皇城十萬八千裡,偏僻得很,好在麵積遠遠超過金碧輝煌的皇城。
這樣大的一個地方,元嬋隻有一個小小的住所。
程璞真回到她的小房子裡,敲了敲係統。
“商城裡有解藥嗎,能根治元嬋的病的那種,我用功德換,多少都行。”
吃了解藥,以元嬋的修為,解個禁製應該是可以的。
係統宕機了二十分鐘後。
“你就不能不管嗎?”
它高高在上地說:“元嬋是天下最強之人,你撒手,那些凡夫俗子能拿你怎麼樣。”
程璞真搖搖頭:“這是元嬋的心願。她的意誌太過強烈,我無法逆轉。況且我已答應沈閱梨。
我不作為,脫離角色想法和主線。功德要從何處攢起。”
“沒有解藥呢宿主。”
“我用力量增強型道具,能解開沈閱梨身上的禁製嗎?”
“不知道呢,不過角色的身體不適合用道具,有幾率脫出該世界。”
“要你有什麼用,什麼能用的道具都沒有。廢物!”
程璞真喝了一聲,關掉了來不及反駁一個標點符號的係統。
她反應過來,重新啟動了係統,搶在它發出語音之前,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