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璞真來來回回地深呼吸了好幾次,又睜眼閉眼幾分鐘,才接受眼前的滿目瘡痍。
她以為會看到盛世平安,結果係統讓她看到災後現場。
地是平的,路是值的,房子是廢墟堆砌而成的。
入眼的除了殘垣斷壁,還有荒草和粗糲的石碑。
不過樂觀的是,僅從廢墟的規模來看,也能得知,未央國是有多座城池的大國。
路口處,程璞真站在冷冷的北風之中,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大聲喊前麵的夜無月:“不要往前走了,我怕你有危險,不要動。”
“師尊,你真膽小,無月不怕。”
他撫摸著手裡的枯樹枝,像握著一把刀,慢慢地說。
“我去找個人問問。”
夜無月輕輕地笑了,這個笑在程璞真看來,有些可怖。
“人?”
“街上是破了點,可這是一個國,怎麼會沒有人呢?”
程璞真的很快逮到一個背著扁擔的老人。
老人回了頭,程璞真打量了他一下。
和世界上所有的老人都差不多,隻是麵色枯黃了些,在不停地咳嗽。
還未等她開口問,老人猛地咳嗽了一下,嚇了她一跳。
“老伯,我和兄長來探親,在未央有親戚。
兩人都是外鄉人。想問問皇都如何去,當朝統治者是誰,又有哪些規矩?”
程璞真指了指不遠處的夜無月,表示這是他的哥哥。
老伯自然而然地朝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瞳孔瞬間放大,像是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物,捂著胸口劇烈地咳。
咳得要把心肺都要吐出來。
程璞真想施個治愈術,卻見老伯的扁擔在空中消失了。
人也不見了,地上飄過來一張白紙。
紙上寫了個“人”字,翻過來,寫了“古稀之年”四個字。
若是碰到尋常人,此刻有可能被嚇破膽,連夜逃出未央國。
程璞真算半個,雖不知其中具體緣由。
她一麵害怕地往前走,一麵帶著夜無月,搭訕路過的每一個人。
不過半個時辰,她收集到了一打白紙。
這十二張白紙的正麵都寫了“人”字,背麵則不同。
有“不惑”“花甲”“豆蔻”“醜”等字樣。
“我想起你剛剛因為我說找人,而取笑我。他們是人嗎?”
夜無月手裡的枯樹枝,不知何時,已經抽芽生出了綠葉,現出了嫩黃色的花苞。
“有些人自欺欺人。
紙上寫人,化成的是鬼。”
程璞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盯著他手裡的樹枝看了看。
“你從哪裡撿的,這個我認得。
我以前開花店……額……在花行有時候會用到的。”
程璞真越說越感慨,想起了自己的悲慘的開花店生涯和姨婆程卓。
她全然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環境,自顧自地說著話。
仿佛就像回到了花店,為了忽悠客戶多買一束花,開始講故事。
“這個叫連翹,春天開起花來,成群的枝,漫山遍野流動的金色,很好看。
傳聞,人出生時,若有幸得到連翹的祝福,可以覺察萬物人心,預知萬事。
它還是味好藥材。”
鼻尖慢慢地接觸到了濕潤的花香,淡淡的幾乎不可聞。
可程璞真是天天出入鮮花市場的配送人,一下子就察覺過來。
“你,是在誇我嗎?好久沒有聽到人類誇獎我了。”
輕柔恬淡的聲音,雌雄莫辨,在她的耳畔邊響起。
她先是看見一張白皙的臉,金發碧眼。
慢慢地,發出聲音的人徹底現出了身形。
他飄在空中,手裡握著一隻毛筆。
那人看清程璞真的臉,柔和的笑臉瞬間消失,麵部扭曲。
“元嬋,你還敢來。你也知道我等了這麼久,為你付出了全部,就是想看見你。”
“你是誰,見我做什麼?”
他用雙手掐著程璞真的脖子,惡狠狠地說:“
當然是想看見你死啊……你怎麼還沒死啊……
畢竟,師祖您啊,為了所謂的正義和天下。
親手殺了我。您不記得了麼?”
程璞真被掐得呼吸困難,還是騰出時間思考了一下。
“真的不記得了。”
男人手指的力度越來越大,能看出來,他是真的恨元嬋,往死裡掐她的脖子。
就在程璞真覺得要窒息,直接開啟第三個世界時,呼吸瞬間暢快了。
掐著脖子的那雙手沒有力道了。
“誰?”
金發男人回頭。
“不要掙紮。”
“你在這裡找到了我的部分本體,年紀輕輕的,本事倒不小。”
夜無月把手裡的花枝遞給程璞真,對她說:“你拿著,他就不能打你。”
程璞真伸手接過後,這個男人離她越來越遠。
“萬鬼之主,擅魂術,以紙人成鬼,建立城池,久而一人成一國。
縱鬼傷人,上元宗師祖,為天下而屠儘一國,淨萬鬼之魂。
唯餘國主亡魂,盤踞鬼國舊都遺址。
其餘部下,在廢墟之上,每日哀嚎。
我說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