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魂 焚骨燃命(2 / 2)

劍與塚 譚中君 3232 字 8個月前

喉頭湧起鹹腥的血氣,她擰眉垂目,竟見自己的一滴血滑落唇畔,落入了皚皚雪地之中。那一點紅,紅了不到半刻便溶於雪下消湮不見,也就是她失神的這半刻,八門陣型露出缺口,已足以讓懷玨趁隙禦劍遁走。

“不必緊追。”

“她傷了我,又毀了我的燕銜,這些就夠交差的了。”短刀主人直起身來,掐訣召來餘下的燎魂司行走,話音清冷,“前頭就是朔淵鬼門,也輪不到燎魂司來清理門戶。”

幾人聽候指令,各自放緩步伐,收攏行距,不緊不慢地尾隨著懷玨。寒風拂過一人鬢邊雪狐毛似的兩條發辮,輕佻的男聲從惡鬼長舌麵具下透了出來,“嘖,又來一個燙手山芋。有了那位小劍君撐腰,人間界的王侯將相倒是硬氣了不少。”

卻是城樓下的寧折率著親衛一字排開,嚴嚴實實擋住了幾人的去路。赤衣少年揚戟一揮,毫無懼意地怒喝道:“爾等,不得再往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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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玨的心口仍在作痛,猶如填進了千鈞金石,愈漸往下墜去。她難以不去憂心丹舒的安危,她才給了他一滴指尖血,與他結下血契,若是他遭遇不測,她的血至少能夠保他性命無虞。

心上疼痛,即是血契已然起效。可心痛之餘,她卻就快感應不到丹舒的存在,隻怕他已陷入了較之生死還更凶險萬分的危局裡。她探尋著丹舒的所在,從空中俯瞰,三國聯軍的境況又與方才的匆匆一瞥大不相同。

日頭西落,烏煙四起彌漫,覆滿冷霜的雪原蒙上了一層黯淡的昏紅。淩亂的撤軍之勢已不複存在,如今不見斐軍的玄金旗,亦不見衛軍的玄赤旗,浩浩湯湯的十萬聯軍恍若憑空蒸發了一般,隻餘……擰成幾股的殷軍高舉張揚的鳳紋旗,如離弦之箭掠向極北之地。

極北之地,雪原迷瘴,懷玨確已將之驅散滌淨。獨吞稽之闊土,這便是鳳綏真正的圖謀麼……?

不,若是如此,他何必偏選在這個時候倒戈相向,光憑殷軍幾萬人,是絕無可能一口氣侵吞下稽斐衛三國之力的。懷玨稍一思忖,整顆心如墜冰窟。她雖未親眼目睹稽軍覆滅,但朔淵的幾個守城兵已與行屍走肉無異;而搗毀凡人心元的陰毒手段,又絕非燎魂司行走所為。

她心下驚疑不定,循著丹舒微弱的氣息縱劍疾飛,眼角餘光卻捕捉到一抹熟悉的黑影。她忍無可忍,探手狠狠一扼,烏隼信奴很快在掌中化作一灘模糊的血肉。

隨手擲去烏隼的屍體,末了,懷玨從劍上躍落於鳳綏的王車之前。斐軍已然奔遠,徒留無人執韁的王車,慢悠悠踏雪緩行。

她執劍斬斷王車車轅,一陣顛簸過後,王車停了下來。

又是那隻蒼白的手緩緩掀起了車帷,隨後她又見到了那雙含笑的鳳目。鳳綏斜倚著車輿,微微笑著,“小劍君來了。可是來尋太子丹舒的?”

懷玨死死盯著車輿內 ,丹舒闔目臥於座下小榻上,仿佛安然睡去了似的。

一道又一道烏煙,正從他身上鑽出。

“是無形之火……你竟敢仗著異火造下滔天殺孽……”怔怔望向漫天盤旋的烏煙,懷玨恍然醒悟,所謂的烽火狼煙,原來皆是——鳳綏焚骨燃命的罪證。

她眼前一陣發黑,渾身不自覺戰栗起來,“鳳綏,為何背叛?”

事到如今,再問這話未免太過可笑。但她無論如何也得問個明白。

“為何?小劍君,人間界不遵循道義,從來隻講求四字而已。”鳳綏溫潤笑意仍與往常無異,他似憐似歎道——

“成王,敗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