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夔二十三年末,時近年關,無雪多晴。
南北四方尚算穩定。
石鳴春在寒雪關與小股的西戎摩爾人陸續交鋒。他將燕地的練兵習氣帶到西關三府,硬是將西戎的遊兵散勇據之關外。
北延三府,慕容濤搶了北戎人控製下的大周奴民的糧產,隨後囤兵燕門關。燕門關守將乃是風子鸞親信,得了消息快馬送往京都,等待大軍前來支援。
其次,西南的荷卿道府和南蜀道府聯合,引天師道的教眾入府城。這批教民開始向勝爭道府發展。
天師道在勝爭道府拉百姓入教,惹惱軒轅月輝。月輝君向朝堂請發檄文,求剿逆朝亂教。
風子鸞不僅同意這封檄文,還趁機給風子棋在軍中立威。
他將五萬人馬給風子棋,派他同先前遣往東都和海寧交界的一萬人馬彙合,共計六萬人前往海寧道府平亂。
他的本意是月輝君打主戰,風子棋輔戰得利,以此鞏固風家弟子在風瑤騎兵軍中的地位。
五萬人馬浩浩蕩蕩地出了京都外的南大營,往東南奔去。
此情形下,天師道內部高層一直在暗中催促季氏父子加快京都的刺殺行動。
*京都、淩府*
“爹,你怎麼讓淩祖父回來了?”季飛揚直瞪季閒,瞧這義父反瞪回來,解釋道,“我已經打算將淩雲送往東都。淩祖父這一回來,淩雲也走不了啊。”
“淩老哥執意要回,而且他花錢雇的人身手都不錯,幫著他回京都。”季閒對於這件事也是頭禿,“誰能想到他有那麼大一袋金葉子雇人,雇得還都是先前他結交過的好漢。淩老哥本是和善舉義之人,旁人敬他都來不及,又怎麼會不幫他?
這次不止風子鸞的刺客沒得逞,咱們也沒能留他在海寧府。
這京都的圈子啊,水真深。”
季飛揚哪裡管人、金子從哪裡來,又道:“天師道那幫自詡正義聯盟的貨色沒留住他?如今,南旋、臥秋兩府都是天師道的地盤。他那個兒子淩度,還有一幫兒孫都在南邊,這都留不住人?”
季飛揚被整不會了,隻能說淩飛的忠心和抱負是常人不可理解的。
“我將淩老哥從海辰帶到海寧,天師道的教義也得了淩老哥的首肯。眾人也執意留他在海寧府幫助天師道對抗朝堂。
然而,他不肯啊。他不僅絕食表忠心,私下裡聯絡那幫花錢請來的江湖漢,直接使了個金蟬脫殼後溜了。
他於你我有恩,我也不能看著淩老哥死在海寧,得知消息後想著法兒將他送離海寧府。”
季閒無奈道,“因他一事,我還得罪了天師道的左護法呢。”
“淩祖父知道你的身份了?”季飛揚的臉色都變了。他最怕得就是身份揭穿後,麵對淩雲時被他說一句:哥,你騙我。
“是。”季閒長出口氣,頷首道,“如今,他已知道你的季氏身份。但是,你放心。淩老哥不僅不覺得你是個危險,還說要將你推薦給那無用的太女。我瞧著……躲不開了。”
季飛揚暗鬆口氣,無語地翻個白眼。他想起今夜有約,瞧著時辰將近,不再同季閒掰扯,打算出門。
“這麼晚,你還出去乾什麼?彆糟踐你的身子了。”季閒攔他道,“如今這時段,事還不夠多嗎?”
【在飛揚小的時候,尚能對他耳提麵命,如今人都這般大,怎麼管啊?】
“你打探消息歸打探,彆老往勾欄瓦舍的女人堆裡湊。你就尋點正經路子,行不行?”
季飛揚嘿笑了聲,瞧著急切的季閒道:“我現在找得就是正經路子,再正經不過了。無需淩祖父的幫助,宮裡的太女已經認識我。而且,我和她已經謀劃好刺殺風子鸞的計劃。
你也知道這是九死一生的事,現在還不讓我痛快下,說得過去麼?”說完,他推開詫異的季閒,直奔府外。
季飛揚上了繁華熱鬨的長街,買下一包剛出爐的槐花糕揣在懷。
他跑到宮牆外,以老虎爪為器,攀上牆頭,熟門熟路地入了天機宮。
在天機宮的後牆花廊下,金簪穿一襲銀粉裙紗,坐在秋千上翹首盼著某人從天而降。
一個多季節下來,她與季飛揚的感情與日俱增,獨差戳破最後一層窗戶紙。
若是尋常人家的男女該是談婚論嫁、遞帖送定,偏他倆繞著些“登令樓、內外宮的長道、以及太宰府的布局”數度謀劃刺殺方案。
“哎,姑娘,月下蕩秋千,等情郎呢?”季飛揚躍上天機宮內的後院牆頭,瞧向花架下曼妙的身影,咧嘴調笑。
金簪驚喜地望向他,拉住晃動的秋千,朝他猛得招了下手。
她目裡的期待映著冉冉明星,十分的嬌俏動人。
季飛揚的心熱乎得像是懷裡的糕點,一腳踏牆頭,踩著花葉,撲近金簪的身旁。
他剛要調侃句,被金簪猛得撲撞了。
一手攬在金簪的腰身,聞著她甜美的氣息,他樂嗬道:“你這姑娘,昨日個不是說要矜持些嗎?”
“你幫我矜持著,我就不必矜持了。”金簪的粉頰微羞,黏糊地推開他,“你懷裡藏著什麼東西,這麼燙?”她探手摸向季飛揚的胸前,輕聲責怪道,“酒氣,又去西教坊喝酒了?”
季飛揚一把握住她伸來的手,不輕不重地揉捏著,像是揉在收起利爪的貓兒肉墊。
他心裡發癢,笑眯眯道:“吃醋了?路過酒肆時沾上的。喲,小心燙。我給某隻小饞貓帶了她愛吃的糕點。”他將懷裡燙呼呼的槐花糕取出來,一手想揉燙紅的胸口,又舍不得鬆開她柔軟的手。
他咧著嘴,討功道:“親下,親下我就給你。”
金簪睨他一眼,打量油紙包,抿唇道:“又是槐花糕吧。自上次同你說過祁少府與他夫人的故事,你就隻會給我帶槐花糕。”
她想將糕點從他手裡搶過來,卻被這家夥舉得老高。
兩人繞繞搶搶地玩著,彼此腳尖相纏,雙雙跌坐在秋千椅上。
季飛揚緊緊地攬住她的腰身,耳聽咯吱咯吱的搖晃聲,像是開啟什麼按鈕,隻覺得懷裡的人比糕點還燙人。
他暗吸口氣,將油紙包給了金簪。
金簪含笑接過來,見他揉胸口,感及手中糕點的溫熱:【這新出爐的糕點一定燙人。這家夥……】
她心裡熨帖,對上季飛揚直勾勾的眉眼,取了槐花糕塞進他的嘴,舔著唇齒道:“你吃吧。彆老看我。”
季飛揚含著槐花糕,口齒不清道:“你太好看了,我怎麼都看不夠。”
金簪聽多他的花言巧語,一指點在他的唇上,貼近後嗬道:“老不正經。”
季飛揚低低地笑了聲,吞了槐花糕,順著彼此的心意,猛得一口叼住她的指尖。
舌尖卷著長指,好似吸吮蜜糖。
一陣軟麻從指尖沿著血液流竄進心。
金簪的心在微顫,目光微酥,軟聲嘟囔:“你……”她對上季飛揚直勾勾射來的打趣眸光,裡麵好似在說“我還能更不正經些。”
指尖被牙輕啃著,金簪不爭氣地輕嗬了下。
她自是不肯服輸的,貝齒咬唇,翹著下巴,像隻準備迎戰的傲嬌小雞。她的指尖微用力,調皮地刮在他搗鼓的舌尖。
彼此的碰觸柔酥得像是浮雲擦肩而過,羞得連月亮都藏進雲紗後。
季飛揚的眼直了,唇含著她的手指一卷一吸,激得金簪的眸光都在輕顫。而他的目光盯在她甜蜜的唇口,似已品嘗了千百回般。
金簪忍不住顫栗了下,燙紅了臉頰。
周遭的夜色越發朦朧,曖昧的氣息也越來越濃烈。
她似著奪回勝者的姿態,高傲地揚起下巴,得意般道:“我知道,你想睡我,對不對?”
季飛揚的臉一熱,口一鬆,任由她將長指拔了出去。
他舔在唇角,一手去掐在她的小鼻尖,嘖嘖道:“咱們的太女殿下就是聰明啊。”
“孤說過,你幫孤做事,事成之後孤就允諾你。孤,一諾千金。”金簪揚眉笑道。她將燙呼的槐花糕放在秋千架,一挺腰肢,抬腿坐在季飛揚的雙腿,硬是將他整得夾緊大腿,緊繃了身體。
她大大方方地勾著他的脖子,驕傲道:“孤允你,吻我。”
季飛揚咧大嘴,噴灑著槐花糕的甜香就親了下去。
明知在引火自焚,他就是舍不得放開她。
她像是遊戲人生裡那一點真實的燈火,照著他前方看得見的死路。在這短暫的光下,他才能覺出鮮活。
而這甜蜜的滋味會上癮,蜻蜓點水般如品葡萄酒的淺酌,小口品味佳釀的唇齒相依,再至豪情大飲烈酒的卷舌入喉。
彼此急促的喘息像是飛蛾在劇烈地撲棱翅膀,隻為撲向那灼熱的儘頭。激情令所有都將不顧一切。
“嗬……好過癮……嗬……”季飛揚的鼻尖抵著她的鼻尖,一手攬抱著她,一手重重地摩擦在她的唇角濕漉。
彼此的齒口掀著,將對方如酒的凶辣全吸回來,隻差最後一口焚儘心焦的烈酒。
彼此都知道這口酒是情事的儘頭,無法企及的儘頭。
季飛揚將喘息的她緊緊地擁攬在心口,彼此的心好似在這一刻緊緊地纏繞,無比地貼近。
金簪的手滑落了他的肩頭,探入他的衣襟,摸在那光滑發燙、劇烈跳動的胸膛。
她也在平複悸動如弦繃直顫的心,軟了聲音酥酥道:“疼嗎?”察覺手下的胸腔震動得更烈,她又軟糯道,“槐花糕甜還是我甜?”
“你比花嬌,比蜜甜。”季飛揚的腦子裡驟然衝動,吐口而出道,“簪兒,我帶你私奔吧。離開這金宮的牢籠,離開這大周。我們去東方,好不好?”
金簪在他的懷裡仰麵看入他黝黑點星的眸子,目光一遠,望見空中半黑不明的月。她也有瞬間的衝動……也想不管不顧地應了他。
然而,月華的光照亮她稀裡糊塗的眼睛,穿透她腦海裡屬於愛的紗簾,揭露其下覆蓋著地奔騰的欲望之河。責任和姓氏令她沒有衝動的資格。
她攬在季飛揚腰身的手一轉,掐了把軟肉,聽到他一聲悶哼。
金簪緩且肯定道:“你知道我走不了。你愛我,你也走不了。”
聲音裡也有著無奈和惋惜,更多得是毫不遲疑的堅定。
季飛揚聽著她慣來自信驕傲的話語,心中苦笑,唇上亦笑:“是。我愛你,日日思你,想將你拆吃入肚,也想帶你遠走高飛。”
他說完後又開始發笑,低沉的無奈笑聲,說不儘的酸澀情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