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調·落梅風 我可以縱容你殺了我。……(1 / 2)

羅謙沒有抬頭,隻看著她的手掌,好像就算晾多久她也不會收回去。所以,可以晾多久?縱然她真會允許他任性一次,他可能承擔放肆的後果麼?

彆給臉不要臉了。

羅謙把手搭上去。

蒼時握緊,轉身把他牽到屋子裡。桌案上早備下茶,蒼時給他安排了座兒,又把茶捧到羅謙手裡。

但總歸她做什麼都像給彆人賞賜。羅謙拿到綾羅綢緞時也不如此時惶恐。

“長公主若要聽琴……”

她輕笑一聲打斷羅謙:“你真以為我召你來是為了聽琴?我若奏樂到天明,罵我的奏折早堆到家門口來了。”

羅謙抬頭,蒼時這時才把袖袋中的東西拿出來,在麵前展開。

他臉色一變。

蒼時似乎怕他看不清一樣,從容起身,把物什懸在羅謙眼前。

玉佩。玉佩。玉佩。

白玉在昏黃的燈光下沉澱出淺琥珀的色澤,晃得他看不清蒼時的臉。

“自己的東西,好好放著。彆落進水裡丟了找不著。”蒼時似乎嗤笑了一聲,把玉佩丟到羅謙手掌心,不痛不癢,卻很涼。

低頭看向掌心的無瑕白玉,這是多不該出現在他手心的玩意。冰清玉潔……君子如玉……

確實,這本就是謝家給他們的信物,原本不屬於羅謙。不是什麼“自己的東西”。

羅謙被那大人羞辱,又因此失足掉進湖中後,是一個侍衛撈他上岸,他換去外衣時並沒留心玉佩不見了。等他發現信物不見時,也隻當是命運造化。

難道不是命嗎?

如果他可以,他不會現在還留在清音坊看人臉色,更不會被什麼高官折辱。更不會站在蒼時麵前,卻覺得兩人永遠相距千裡。

“今天的事情我已知曉了。你沒有什麼話對我說麼?”蒼時掀一掀茶蓋。

“回殿下,並無。”

“你恨我嗎?”話音剛落,蒼時立刻問他。目光滿不在意,像是隨口一提。

“不敢。”

“不敢嗎?”蒼時擲來一眼,落在玉佩上。

羅謙於是想到幾年前,他曾經上謝府去認親,卻被人當做騙子趕了出來。後來他陸陸續續去過幾次大場麵,想尋機緣讓謝父知道這事,可是次次都不巧。

包括前陣子宮宴上,他幾乎就與謝子遷麵對麵。頭一次看清父親的模樣,就看見皇帝說出那句玩笑話後,他大笑的神情。

身為羅謙,他不姓謝,該做一個笑話,一個從出生起就值得被隨意嘲弄的——私生子。

“不敢。”

蒼時又問:“用劍,敢不敢?”

羅謙還不明白蒼時什麼意思,就見她從另一邊拿出一個盒子,來到他麵前,輕輕一啟盒子,是一把長劍。他連忙站起。

“這是我為你挑的劍。你敢不敢用?”

“並無用武之地。”

“是嗎,想來你若當個將軍,也很相稱啊。”

“殿下折煞小人。”

“你拿起來瞧瞧。”蒼時抬抬下巴,“文人都備齊琴劍,你總該有把劍,才不至於被人瞧輕了。”

劍放在手裡沉甸甸的,羅謙低聲道:“小可一介伶人,非將士,非文人。”

“你不喜歡嗎?”蒼時無所謂笑道,“有把劍,下次有人再敢折辱你,乾脆刀劍相向。旁人若問起,就說我這樣吩咐下去的,狐假虎威,做不到嗎?”

羅謙不懂蒼時的打算。她這樣做,有什麼好處?隻是因為那個人羞辱他,等於折了她的麵子?

可是偏袒一個伶人,卻又不用真心相待,這也是規矩嗎。還是說他一直以來都奢想太多,是他要的太多而不是她給的太少。

“你若做了將軍,這把劍可用一輩子。”蒼時捏攏他的手指,把劍鞘啟開,劍刃在燈光下一閃。

一輩子。她當真一句話就能斷定他的一生。

“殿下。”

羅謙說。

“殿下,我有情。”

“我知道你有,我自然也有。”蒼時目光落在他背後的琴上,“焦尾桐琴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琴,倘若你要,我贈你便是。”

羅謙覺得劍身有些冷意,一直從指骨傳到脊背。他想起紅藥臨死前的話,心中絞痛一片。

玉佩,為何不能就此遺失。不要失而複得,不要患得患失。為何從一開始要有琴,為何現在多了一把劍。為何你給的那麼多,我還是覺得一無所有。

都和玉佩一樣,是渺茫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