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宴會結束那一日後,蒼時偶爾在其他地方巧遇謝寒,仍舊是恭敬寒暄的交情。
在府上看戲時,遠南見她神色懨懨,便問:“你不是要毀了這樁皇婚,如今怎的日日蝸居公主府,門也不出?”
蒼時隻覺困乏,揉揉太陽穴:“若無緣分,就是一塊大石頭也激不起丁點漣漪。我想大抵我與他無緣罷。”
“是了,你早放棄為好,我正是要說件相乾的事兒。”謝遠南雲淡風輕道,“婚約約摸還有半年,他雙親已準備下聘了。”
蒼時半天沒說話。
遠南又道:“光瞧皮囊,世上恐怕得你青眼的人數不勝數。一分春色,你又何必惦念。”
蒼時笑道:“若是當時不曾遇見便好。你說,這番丟盔棄甲,往後相見多有尷尬。”
遠南輕輕搖頭,想起一些軍事之論來。她隨口說了句玩笑話:“不如聲東擊西,倒也瞞天過海。”
蒼時瞧了她一眼,低聲道:“被當幌子的人豈不是無妄之災。”
*
蒼時極少遇見謝劄。
謝寒總在熱鬨的人群中,左右逢源。謝劄更像山中高士,偏要到了無人之境,才能得見。
夏日炎炎,蒼時同幾位女伴來遠郊納涼,其中便有謝寒的婚約對象,名叫柳因。
幾人在塘邊亭中坐下,閒聊半晌,忽然有人問起:“柳因妹妹,聽說謝侍郎家已來下聘了?”
柳因眉頭一擰,極快舒展開來:“這事怎麼你們也曉得了,不過是在準備,還未真到家中。”
“怎麼,先皇賜婚已久,按規矩是得下聘了,我們早也聽說,為何到今日還未……”
柳因抬眼看向蒼時,小心翼翼:“當年先皇賜婚時,我與謝家公子皆是垂髫年紀。當時年幼便不曾往來,如今他已及冠,更是生疏。家中大人商榷此事,尚不得定論。”
眾人便曉得了,這婚約兩家都不太滿意。
蒼時道:“此事若是拖延久了,兩家名譽多有損傷。”
柳因訥訥道:“殿下所言極是,家父家母正是想尋個萬全的法子。”
她再抬眼,看蒼時。蒼時心下明白她的意思,便道:“聽說柳小姐愛蓮,我來時,見另一邊荷花滿池,煞是好看。不妨隨我一道去瞧瞧?”
“小女正有此意。”
兩人便離開亭內,漫步在烈日下。蒼時為她折了一片巴掌大的八角金盤葉,用以遮陽。
蒼時並不虛與委蛇,直接道:“你不鐘意謝寒,故而想讓我去母後跟前說情,好廢了婚約,可是不是?”
柳因沉聲道:“殿下蘭心蕙質,正是柳因心中所想。今日我隨眾人一道來也是為此……”
“我曉得了。”蒼時點點頭,思忖片刻。
這一片風景荒涼了些,附近又有官家的私人宅邸,除去有家世之人,鮮有人至。
日頭照得四處亮晃晃的,蒼時尋了個納涼的好地方,同柳因一道坐在石頭上。
“母後大抵不會同意,但幼帝未必不管。”
蒼時此話一出,柳因駭得睜大眼睛。
蒼時道:“你既然是個聰明人,也知道我什麼意思。”
柳因囁喏:“一樁婚事,小女並不想讓父母陷入黨爭。”
蒼時目光落向她眉間,似有不解:“可黨爭對你而言,毫無弊病。你隻需擺脫一樁婚約,為何不試一試?”
柳因苦笑:“殿下的婚事自由,可我不同。罷了,若當真要牽扯到這個份上,我便是不樂意,也得咬牙接了。”
蒼時擰起眉頭。
“殿下,恕我不能相陪,先告辭了。”
“等等。”蒼時喊住她,柳因便回頭,惴惴不安地瞧著她。
“我替你求一求情,你先不要灰心。”
“多謝殿下……”柳因感激涕零,深深行禮,這會沒了要走的意思。